上元节夜,金吾不禁,城门大开。
秦霁早早地将彩儿打发出去买花灯,自己已经换好装扮,翻出早就备下的行囊。
这一夜,天有月色溶溶,城中有灯火万千。
月色花光,在雾霏中融成了一片。
城中的开宝,景德,大佛寺外都设有乐棚,放万姓入内烧香,作乐燃灯。而贵家的车马则鳞次栉比往南而去,游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的大殿前亦设有乐棚,禁军的乐人在此吹弹,两侧的廊下挂有诗牌灯,年年换新。陆迢侧目,左边题的是“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照楼台。”①
寺内资圣阁前供奉佛牙,阁外设有花灯。陆迢进里烧完香后去了放水灯处,他二叔家的堂弟陆迩已经提前占好了看席。
“大哥。”陆迩挥手招呼,提了两盏荷花灯看向他,“你放不放?”
陆迢还未走近,河边就哄闹起来。盖过喧闹的一声咕咚落水后,众人齐齐围向一处。女子的声音遥遥传来。
“我今日先给你这个王八蛋放水灯!”
一众人疾呼劝阻,“县主!县主不可!”
又是接二连三的咕咚落水声传来,水中的荷花灯都翻了好些,
陆迩转头回去看热闹了。
……
等到人群被拨散,陆迩仍旧目瞪口呆站在一边,陆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水的原是那日酒宴上的人。
多嘴多舌之徒。
陆迢收回目光,拍了拍陆迩的肩。“走吧。”
两人放完花灯后回去路上,陆迩仍未能回过神,他有两年未来过京城,这次一来颇觉新鲜,喋喋不休地在陆迢耳边唠叨。
先是将这城中新鲜玩意夸了个遍,又将其与金陵做了一番比较。好一番啰嗦后又说起了京城中的女子。
“大哥,这京中女子实在彪悍,竟因着口舌之争就将人往水里推,若非旁人拦着,恐怕这县主真会叫这公子溺在水中。”
陆迩心有余悸,“大伯还说要给你选京城的女子为妻,我看还是咱们金陵的好。温声软语,婉转似水。”
“她做得倒也不错。”陆迢转头看向路边军巡铺赶去灭火的卫兵,在陆迩疑惑时补充道:
“话密的人就该多呛些水,省得说出来别人不爱听。”
陆迩向来慢半拍,还跟着点头附和。
“大哥说的也对,这祸事本也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好端端地当着人说什么发善心替秦家大姑娘放一盏,哪有这样咒人的。”
他说完陆迢没应,目光落向四周,旁人都在驻足回首——西面两条街外的永昌坊处好大一片火光,浓烟滚滚上冒,几乎要点亮半边天。
“那边不是永昌坊?好大的火。”
“可不是,估计谁家房子烧了。”
陆迩跟着停下,朝西边望去,猝不及防遭人撞了个大趔趄。
撞他那人也没好到哪去,怀里抱的花灯和大包小包的点心通通散了一地。
陆迩正风度翩翩站着,等这丫鬟给自己道歉。
结果她看也不看一眼就略过自己跑了?
还扔下这一地的东西?
陆迩傻了眼,转向一旁的陆迢,“大哥,你来京城次数多,京中的女子都是这样彪悍?”
“也并非如此。”陆迢扫过这一地的东西,挑了挑眉。
说起京中女子,他这几日为了躲着家中安排的相看,常常外出赴宴,唯一一个能想起的竟是秦氏女。
她和彪悍可差得远。
若是没记错,刚才那个丫鬟是昨日同她挂灯笼的侍女。
而西面的永昌坊——就是御史府所在的地方。
道中马车上有人探出车轩,嘿了声,“陆兄,你也在这边?”
是几日前因着与清河县主的婚事愁眉不展的沈七。
他这会儿明显开怀许多,叫停了马车下来与陆迢二人同游。
沈七在大相国寺见到了方才的闹剧,这下总算有理由推辞了,心中舒畅不已。但这话不好同旁人说,在京中传出去了恐怕要被清河县主上门算账。
于是这天大的喜悦只能自己憋着,直到刚刚见着陆迢,他过得两三日就要南下,且非多舌之人,正是最合适的倾诉人选。
沈七刚一开口,就和旁边的陆迩对上了眼神,双方都在心中断定彼此是个话篓子。
沈七不负陆迩所望。涛涛不绝,口若悬河,从相看前两日的惴惴不安再到方才的心中大石头落地。
街上的人都换了两拨。
陆迩听完后也是替他松了口气,笑道:“如此说来,沈兄还要多谢那个人。”
“害,我谢他做什么,这大嘴巴活该。我还是谢谢清河吧,谢谢她肯给出这个机会放过我。”
沈七接着说道,“陆迩贤弟,你若是以后想娶京城的姑娘,可要离这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