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喉头一滚,想要组织语言以缓和当下凝重的气氛,却发现他脑海里浮现的话语是如此苍白,只好顺着卡米洛的意思安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卡米洛微微垂着眼,使人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绪。他掀了掀唇,声音很轻,几近被火车碾过铁轨的声音所盖过:“是吗?”
“不过就算日本有胆子和我们开战,我们强大的海军也会让他们有来无回吧?”
路德维希在脑海里构思着这个场景,想到日本海军溃不成军的衰样忍不住嗤笑出声。
卡米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剥了一颗奶糖放到嘴里,奶糖浓郁的奶香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压住了突然在口中爆开的涩意。
他清楚路德维希不过是在粉饰太平,日本在三个月前就和德国、意大利在柏林签订了军事同盟条约。以日本的野心,他们绝不会满足现有在东亚所攫取的利益,势必会寻求扩大其实力范围。鉴于苏联去年在诺门坎让日本陆军吃了瘪,日本暂时不会轻易北上,必然会寻求南下,以获取支撑他们继续战争的资源。这么说来,日本一定会触及美国的势力范围,所以美日之间必有一战,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争掀起的巨大风浪会吞没整个美利坚。
“到了。”
路德维希拍了拍卡米洛的肩,打断了他的思绪。
卡米洛和路德维希在镇上随便找了个小旅馆囫囵睡了一觉,他们提前准备了朗姆酒和热狗,第二天一早就踩着阿灵顿国家公墓开放的时间入场。
路德维希拎着东西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给卡米洛留足了空间。
卡米洛半跪在草坪上,将一束白菊轻轻靠上洁白的墓碑,又放了一块石头在墓碑上。他细细摩挲着墓碑上的文字,大理石冰凉的触感迅速侵蚀他指尖的温度,刺骨的寒意逐渐漫上来,他却毫不在意,反而低低笑出声。
——伊莱亚斯·弗朗西斯科·珀尔德,1902.9.25-1937.12.13,马里兰州。
白头海雕坠落在1937年的冬天,曾经一起向日本讨要说法的人都在往前走,媒体浩大的声势也逐渐冷寂,帕奈号被世人遗忘。但是他还被桎梏在三年前,经年累月地陷在同一个噩梦中走不出来。他试图看清伊莱亚斯的脸,但是他的努力从来都是徒劳,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帕奈号倾覆。
他也没和海伦娜提起过他的精神状况,海伦娜在他面前竭力维持一位母亲的体面,但是他清楚地知道海伦娜在午夜梦回时也会精神崩溃。
卡米洛有次半夜起床,看见海伦娜房间的门没有关实,从门缝里隐隐泻出一线昏黄的灯光。他正打算敲门询问,眸光无意识地向门缝里一掠,房门内的景象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衣柜门敞开着,衣服杂乱无章地丢了一地。女人跪坐在衣服堆里,头发散乱,睡裙皱巴巴的,不复白日的光鲜亮丽。她双手捧着一件海军礼服,将脸深深埋在里面,身体不住颤抖着。她没有哭出声音,但是痛苦和绝望扑面而来,将卡米洛裹挟其中。
卡米洛垂下手,轻轻掩上了房门。
帕奈号的沉没击碎了珀尔德家对未来的美好盼望,将将从大萧条中走出的喜悦还没有持续多久,突如其来的噩耗给予了他们致命一击,将卡米洛和海伦娜困在了1937年的寒冷冬日,无法逃离。
卡米洛在火车站看到不少行色匆匆的人,他们拖家带口,同大包小包的行李挤在一处,脸上满是对未知土地的迷茫和彷徨。
美国的各大港口每天都在接待络绎不绝的欧洲难民,他们登上背井离乡的轮渡,试图逃离大西洋另一端不绝于耳的枪炮声,害怕德国的钢铁洪流碾过他们已然破碎不堪的魂灵。
所以他们来到这片全然陌生的土地,将遥远而痛苦的过去抛于脑后,希冀开启一段平淡无波的新生活。
美国优越的地缘条件使它成为了那些难民的理想国,它已经成功度过了经济危机,所有的产业欣欣向荣,人民生活安定富足,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但,真的是这样吗?
丘吉尔的强硬让德国在不列颠上空陷入了苦战,意大利组织了东非和北非两个军团在非洲展开军事行动,日本也悍然入侵法属中南半岛。
卡米洛隐隐嗅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向美洲大陆袭来,死神的刀镰已经笼罩在这片看似和平安详的土地上方。
这可是世界大战,美国的孤立主义者凭什么会觉得美国能够独善其身。
“爸爸。”卡米洛将额头抵在墓碑上,努力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那个长眠不醒的人,“今年海军又赢了,艾德里安和泽维尔作为球队的绝对主力带领海军取得胜利。”
“不过他俩可不是今天的明星,打入绝杀球的那个二年级是整场比赛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
“今晚会有庆功会,橄榄球队那帮家伙肯定会得到在场女孩的青睐。”他顿了顿,唇角微微挑起,像是真的在和伊莱亚斯对话一样,“要是我去参加庆功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