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德行礼,随后转头一路下了坐台,上了戏台。戏台子上此时除了摆放着的屏风之外,因着乐师们都是在旁边演奏,此时一站上去才发现,这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真是格外让人觉得心中惶恐。尤其是如今年末时节,身上虽然穿着厚衣服,却依旧能感受得到吹来的冷风的寒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被皇上叫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作诗的缘故,此时更是觉得格外无助。
她走上戏台子的时候,本能的望向了坐台上恪贤贵妃的座位。只是终究是因为距离着远,压根儿什么都不能看的清楚。
——这可真是个连一点滑头都不能耍的出来的地方。
沐德这么想着,禁不住深吸了口气。说实话,她被皇上这般的突然叫出来作诗,虽然不想承认,但此时的确有些胆怯。她站在屏风前面,就想着反正自己平日里也常做些诗句来打发时间,不如就写上一首交差算了,至少能算得上是稳妥地应对过去了。
只是当她手中拿着笔要写的时候,又忍不住向着旁边立着的屏风望了一望。那上面是刚才那位舞女写上的诗句,不知道是谁人所做,但也是提前预备了的。想来定是特地为了今日而做,一首诗里面写了四季之景,尤其此时寒冬腊月的时节,那最后一句【忽见一株新芽冒】实在是映衬着个好兆头,难怪刚才博得了满堂彩。
又观自己,若是就这么写上一首平日里做的诗句,难免不能如那首诗一般的与此情此景的贴合,更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并非临时所做。若是那位魏令皇子真是怀着恶意来的,难免不会借此找茬,传出是别人作好了抄来的话来。
这到时候就算写出来看了,也同样说不准会落了下风,让父皇脸上难看。就算不这般计较,只是方才听静安王爷说这原朝的来者不善,加之此事本就是对方为着寻衅挑事而挖下的坑,父皇能让自己如今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论是个女儿身的,明目张胆的前来应战,猜也知道就是为着不想在那位魏令皇子面前落了下乘。
既是如此,若是到时候真如那般所想的惹了口舌,只怕是自己这刚刚才和顺些的日子,说不准今日之后就又没了。
而反之同理,若是自己今日能让父皇的面子过得去,那日后定然能混得个更稳固的地位。虽然之前恪贤贵妃曾告诫自己,得到父皇的宠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事到临头了,若真是让自己就这般放过了到手的机会,又被打回原形去做个【缺德公主】的,那沐德更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
——这般顺风顺水的,被人捧着的日子,又如何能是那等连出门都被人指着寒碜的日子能比得过的?
这般的想法一出,沐德便咬了咬嘴唇,并未急着下笔,看着那空白的屏风,又左右看了看这空荡荡的戏台子,细细思索了起来。
想是自己突然没了动静,不多一会儿身后就已经隐约传来些骚动声,大概那些人还是碍着自己这大京朝公主的身份才没有嚷嚷着让自己下台的吧?
她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在脑子里拼拼凑凑着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过了挺长的时间,身后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估计是这骚动已经让人无法忽视过去,不一会儿管事公公就从坐台跑下来到了沐德的身边,“四公主,皇上让老奴来给您带的话。”
沐德回头看着管事公公的脸说道:“父皇说什么?那台上那么热闹,可是又有了什么事?”
管事公公笑了一下,看着沐德说道:“皇上说,四公主不必想的太多,仅如平日那般发挥便可,若是实在写不出来,写个书里面的句子也行,只要公主心里头觉得合适,心稳手不抖的写出来了,公主今儿个这赏赐定能稳稳的拿下的。”
沐德听着,却是很惊讶。她没想到原来写个书上的诗也能交差,看来父皇心中已经是有了些盘算能对付。这般看着,那么估计这一关只要是给马虎填补上了,让这事情顺利的过去了,就算得上是有功了。
这么一想,心里便不如刚才那般紧张,脑子也清楚了不少。管事公公传完了话也并没急着走,就站在沐德的身后看着。
沐德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在冬日的空气里升起了白烟,糊到眼前显得有些朦胧。但沐德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在那雪白的屏风上下了第一笔:描眉簪花上新装······
这四句诗写完的时候,沐德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了地。像是为着终于将一首诗给交付了出来的松快,才将笔从那屏风面前挪开,手就忍不住的发起了抖。
她将笔放回了原位,在这过程中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一松手将笔掉到地上。台上坐着的人似乎也是看见沐德终于将诗句写完了,只是那纷纷的议论之声不仅没停下来,反而更大了。
管事公公这会儿也上了戏台子,在那屏风面前仔细的看了看,随后转过身对着对面的高台大声喊道:“四公主的诗是:
描眉簪花上新装
礼炮鸣响贺新年
天涯友人今齐聚
共盼瑞雪又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