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因易了容致面色腊黄,闻言面对谢母慈爱的目光不由闪躲,心里愧疚,几次想和盘托出却不知从何说起。
正堂出来,谢衡表示老友们知道二郎回来特设午宴款待,邀李逍吴痕同去热闹热闹。
李逍从谢智口中听说秦淮河畔物华风流,早心向往之,闻言欣然同意前往,于是除吴痕腿伤未愈留在听波园内休养外,四人相偕出门。
墨羽巷离聚会地点不远,谢衡便没让人再麻烦套车,四人一路闲晃着往约会地点走。走着走着李逍发现怪事来,不时有路人对着四人方向指指点点,更有胆大的特意走到近前向谢家兄弟身上扔东西。
李逍呵斥,“喂,你干嘛呢!”
那人吓得跑远。谢智拉住她,表示这些不过寻常,她们没有恶意。
李逍捡起谢戡身上掉落的花束,感叹这里人看脸看得毫不遮掩,“不过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甚好看。”
谢智回她,“别人的快乐你不懂。”
她竟觉无法反驳。
秦淮河畔行人如织,聚贤桥边的街巷馆肆人来人往。路过一家茶楼谢衡掀帘而入,在茶博士殷勤招呼下四人拾级来到二楼雅座。
雅座里早坐满了人,看见四人进来,暄闹着起身招呼见礼。
谢戡向各位互相介绍道:“你们都见过,我家二郎谢戡,刚从青城派学艺归来。这是我母家表妹李逍。这两位是琅琊王氏的王迁,王勉,这位是荥阳郑氏的郑渊,这位是溧阳王司马汲……”
因李逍换了男装,谢戡怕众人无意间冲撞到她,特意拦在她身前,推开王勉要拉她入座的手。
王勉与谢戡同龄,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素来交好,不满谢戡举动,“谢老二你才回来就找不痛快,旁边空得很,非要挤在我和李兄之间干嘛。”
谢戡觑他一眼,“挪开些。”
案几上早备好茶水,司马汲唤来茶博士又重新换了新茶,王迁道:“今日还喝什么茶,喝酒。”说着从案几下搬出两坛花雕,“珍藏的佳酿,知道谢二郎回来特意自树下取出,今日咱们喝酒纵歌,一醉方休。”
酒是好酒,只是李逍奇怪喝酒为何要来茶楼。
谢戡与她解释道:“朝庭衣冠南渡后战火不断物资短缺,为节省粮食故颁布了禁酒令,那时人们只能躲在茶楼偷偷喝。时过境迁,如今禁酒令已取消,但来茶楼喝酒之风却延续下来,逐渐成了文人骚客的风流雅事。”
王勉今日特意来与谢戡叙旧,却看见他和李逍一直交头低语,细细打量后瞧出她是女扮男装,凑过去问:“谢老二,我记得谢伯母娘家姓崔,哪里冒出的李姓表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母家亲戚你又见过多少!”
王勉被怼也不介意,嘻嘻笑着说自己或许记差了,然后对着李逍抬手说要自罚三杯,李逍拦都没拦住。
鉴于他过往劣迹,谢戡警告他,“王老六你喝慢些,一会喝醉了得自个回去。”
王勉如何会听劝,不满道:“你小瞧我。”喝得更急。
王勉与他兄长王迁不同,自小就不喜欢咿咿呀呀的诗词歌赋,对刀枪剑戟更为青睐,一心想做守疆卫土横扫千军的大将军,是故对能拜入青城的谢戡很是羡慕。二人从斧钺勾叉聊到孙子兵法,从战神白起说到冠军侯霍去病,酒少话多,相谈甚欢。
这边王勉口若悬河地说着千里奔袭,合纵包围,那边酒过三巡王迁与司马汲为前朝政事辩论起来。王迁一番针砭时弊引经据典,司马汲很快便败下阵来,他知道谢衡轻易不发表评论,只得向郑渊求援,“二哥你说两句,不能让这厮太嚣张。”
郑渊旦笑不语,被司马汲逼急了笑道:“我说了没用。”
司马汲不解,“为啥?”
郑渊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两根手指,“二哥二哥,二哥我就是个二。”
众人哄笑。
不过一碟花生米,两碟煮毛豆,这顿酒愣是喝了一个多时辰。谢智听着之乎者听得云里雾里,李逍也不比他好多少,先秦百家的经史典籍她也通读过,精力有限只粗粗翻过,此时听人讲解辩论,好像谁说得都挺有道理。
她晕乎乎喝的有点上头之际听见门外有女声传来,“请问谢祭酒可是在此?”
连问了两声众人聊得正欢无人听见,李逍便让谢智出去应门。
门外站着位锦衣女婢,看见谢智出来忙问:“请问小哥,谢祭酒可是在此。”
“请问娘子是哪家府上,找谢祭酒何事?”
“烦小哥通禀一声,我家女公子就在隔壁雅间,烦请谢祭酒移步一叙。”
“谢祭酒正在会客,请问是哪家府上的女公子要见?”
女婢从袖里抽出名贴递出,只听噔噔噔楼梯声响,一个身影上得楼来,谢智见那人脸红脚步摇晃,显然喝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