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这话的回复,是司珩口袋里的钱夹。
他拿出昨夜准备好的军用布票和钱,指着墙上的衣服道:“这格子裙,还有那边绿色碎花和雪青条纹的上衣都装上,同志你算算要多少钱票?”
虽说这年头商店营业员是铁饭碗,可谁不喜欢出手阔绰又长相出色的年轻人呢?大姐拨弄过算盘,爽利道:“一共是10块8毛,再加12尺的布票!”
司珩结了账,中年大姐三两下把衣服包好,递给二人。等二人去了对面布料的柜台,她才感叹:“多俊的小伙子啊,怎么就配了这么一副鞍?”
明微拉住司珩,目露哀求:“衣服也买了,咱们快回去吧?”她真的还不起啊!
男人目光下落,最后定在她膝盖的补丁上:“再挑块布料做裤子。”
裤子布料买的就是很普通的黑色棉布,司珩目光略过摊位,挑了一块白色素花的细料,他依稀能记得当年明微掩唇用的手帕,那料子该是细绸之类的布料,只是现在只能用这个来代替了。
明微从他挑了那块布料之后就红了耳朵,她不再慌张的阻拦,反倒有股子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慷慨就义。
眼睛从那块丝织上移开,越发觉得胸口处的补丁硌得难受,磨得皮肉发疼。
她自暴自弃的想着:且看看他还有什么图谋,万一他就是想念明佳,这才让自己这个做堂妹的得了便宜呢?
成衣布料她不稀罕,可是那块丝织她太需要了,日日夜夜被补丁磨得发红犯痒的肌肤如果能得到纾解,让她给司珩立个长生牌位都行!
明微一面唾弃着自己的不争气,一面又忍不住往那块细软布料处瞟。
一旁天人交战的明微没注意到,司珩已经把他手里那些布票用了个精光。他甚至还斥资买了一只军绿色的手提袋,布料和成衣落袋那一刻,明微心头重重跳了两下,再次红了耳根。
回去时,她浑浑噩噩跟在男人身后,司珩则是拿出副食品票来,买了几包点心糖果,又割了二斤肉,这才带着明微踏上了回村的路。
回去路上,司珩踩着自行车,车把手一边挂着二斤肉,一边挂着军绿色手提袋。他大长腿踩着脚踏车,偏头问:“来之前,你说有话跟我说,什么话?”
明微从纠结的思绪中抽离,面色复杂的低头,“没、没什么…”眼下这种情况,还怎么开口啊?
司珩轻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昨天晚上我什么都没看清楚,你要是觉得吃亏了,我让你看回来也成。”
“不不不用了!没什么的!”话落明微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什么叫没什么啊!这该死的心虚!
司珩胸腔震动,忍着不笑出声来,可明微依然尴尬的蜷了下脚趾,沉默不言。
直到路程行进了一半多,看田垄里农忙的人都离路边很远,司珩才开口:“现在风声越来越紧,这样的日子一眼都看不到头,你就情愿这辈子都留在这里吗?”
明微怔住。
又听他道:“如果能这样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可你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你还能等几年?即便你能躲开婚姻,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脸还能再遮几年?”
明微抬手摸了摸脸上光滑的泥膜,那是外公给她伪造身份的时候,外婆和大舅妈为她找来的伪装配方。
其实刚刚下乡的时候,她心态上是轻松过一段时间的,身体虽然极度疲累,可那时知青点很多哥哥姐姐,每天晚上大家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对未来回城的期盼和希望如熊熊烈火,炙热存在于每个人心中。
可一年两年,三年…坚持不住的知青姐姐越来越多,她们或是用身体做筹码,去了乡镇县里,或是由人介绍嫁给了周边村子里的工人。
到现在,知青点的女知青只剩下她和去年刚来的两个女知青。偶尔接触到有些人看她的眼神…明微太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可她无力改变。
司珩以为她会跟自己提起那些无奈和苦楚,可直到回到村里,她也没说什么。
回到知青点时,村里还没有下工,司珩推着自行车进了知青小院,明微接过他递来的手提袋,把布料和衣服从下面抽出来,“谢谢你,吃的我就不要了,不合适。”
司珩垂眸看她,还得使劲扯出个笑来,“怎么不合适,做哥哥的来看望妹妹,给你买点吃用不是正常?”
明微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我们不是兄妹。”她极力想让自己别去否认对方的话,这样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可她不想骗自己,即便有什么未知的未来,她想正面迎上,而非装傻逃避。
说罢便深深一鞠躬,转头回了属于女知青的屋子里。
司珩看了那紧闭的房门良久,才把手提袋拉上拉链,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明微背靠着门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心头怦怦的撞击声才渐渐缓了下来。她看了眼手里那几件衣服,又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司珩一开始对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