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
丹河河畔,郁盏建盏陶瓷艺术馆如海上星辰,迎着晨光敞开玻璃大门,光可鉴人的地砖铺上金色的晨光,倒映出展厅里陈列的各式建盏藏品。
也倒映出亭亭玉立在陈列柜前的一道纤薄倩影——
郁蘩身着一袭淡色水墨长裙,侧脸安静,目光注视着陈列柜里的一件残破的宋代乌金描彩鹧鸪斑盏。
一点温热触上脸颊,郁蘩像是被惊醒,转眸看去,覃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旁,她将手里的茶往前递了递:“红茶。”
郁蘩接过,脸上露出笑:“谢谢。”
覃茜喝的是咖啡,她看了一眼郁蘩,郁老爷子精心养育长大的女孩,连简单喝茶都仿佛带着优雅的古韵。
覃茜忍不住问:“我一直很好奇,明明你一直待在国外,怎么不爱喝咖啡,反而爱喝茶?”
郁蘩喝了一口红茶,茶水温热,茶香氤氲。低头看了眼杯子,里面茶叶包沉于杯底,是上次艺术馆团建活动时候他们亲自采的茶,亲手做的茶包。
郁蘩微微一笑:“正是因为一直在国外,所以,才更爱祖国的茶。”
覃茜看了她一眼,从小郁蘩就对中国传统工艺情有独钟,无论是茶,还是建盏,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世熏陶使然。
覃茜也低头看了一眼展柜里的宋代乌金描彩鹧鸪斑盏:“你每回开馆前都要来看这件乌金釉盏,看出什么来了吗?”
郁蘩摇了摇头。
乌金釉是曜变的必然条件,宋代曜变盏被认为是二次复烧形成的,宋代建窑复烧乌金釉鹧鸪斑毫变盏的过程中,产生了曜彩的,就成了宋代的曜变建盏,而未产生曜彩的,就成为了宋代乌金描彩鹧鸪斑盏。
可以说,宋代乌金描彩鹧鸪斑盏是最接近曜变建盏的一种建盏形态。
为此,她的爷爷曾在这盏乌金描彩鹧鸪斑盏上做过许多努力,查阅古籍,成分分析……
只是,他穷尽了一生,也终究没能在其中找到曜变盏的烧制方法。
而她接触建盏不过短短时日,又怎么可能看出什么呢?
郁蘩垂眸看了眼腕表,已经九点半,至今艺术馆也没有一个参观者。
覃茜看出她的想法:“时间还早。”
郁蘩知道这是覃茜的安慰之词,她很清楚艺术馆的经营状况,只怕,她会是今天艺术馆唯一的参观者。
自郁蘩接手艺术馆后,她才知道,艺术馆的经营有多么惨淡,除去和一些学校或公益机构的合作之外,艺术馆几乎每天都门可罗雀。
郁蘩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会牵着她的手来艺术馆,那时,人们对建盏充满了好奇,爷爷喜欢牵着她站在人群之中,看人们眼里的热切,脸上是不想掩饰的骄傲。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失去了对建盏的兴趣。
从几年前开始,艺术馆就已经处于亏损状态,这两年,亏损更是日益严重。
父亲和哥哥曾多次劝她将艺术馆卖掉,都被她拒绝。
这是爷爷坚守了一辈子的事业,她不想放弃。
也无法放弃。
郁蘩揭过了这个话题,问:“你找我是什么事?”
覃茜犹豫了又犹豫,还是说出了口:“这个月的工资十五号就要发了……”
覃茜是艺术馆行政部的负责人,负责馆内的工作人员及行政事务工作。
郁蘩微微愕然:“我们……已经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起了吗?”
她想过艺术馆如今的经营状况差,但没想到,已经差到连员工的工资都要发不起了。
覃茜点头。
郁蘩心情沉重,半晌,她说:“先别和其他人说,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覃茜问:“怎么解决?”
郁蘩沉默。
覃茜看着她:“蘩蘩,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一种方式?”
郁蘩不解地抬起眼眸。
覃茜:“现在,很多窑厂都使用电烧,也一样能烧制出漂亮的建盏,而且成本也低,但是柴烧不一样,不仅费钱,而且成品率也低……”
艺术馆入不敷出,一方面是因为参观者锐减,另一方面,是因为要支撑卉山郁氏建窑厂的运转。
卉山郁氏建窑厂从建成以来一直采用柴烧,尽管能烧制出上等的建盏,但柴烧建盏“万中取一”的说法并不是无稽之谈,所以,每次出窑,真正卖出好价钱的建盏是百里挑一,甚至是万里挑一。
支出与收入完全失衡,这也导致了艺术馆的赤字进一步加重。
郁蘩摇了摇头:“不一样。”
通过电窑炉烧制建盏确实成本低廉,花色也稳定,成品率也高,但是,电烧出来的建盏釉面精细度是远远不及柴烧的。
柴烧建盏的过程很困难,也不可控,但是,正是因为柴烧的不可控,才能烧制出千变万化的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