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武无第二。上官玗琪是文臣集团之中最重要的上官家的女儿,却能以剑术独绝,自然是整个文臣群体的骄傲。
公仪休也跟着拍了几巴掌。
此时殿外,忽然发生巨大响声。
殿门之外,原本生有一棵粗约合围的老树,枝叶相接,伸展于天。
此刻,忽然齐齐自中间斫断,树冠连同上半部分的树干,重重砸倒地面。
其切口平整光滑,似是利器一削而成。
殿中众人先是为这巨大响声而震动,面面相觑。待片刻之后审明状况,席上再度爆发出更为热烈的喝彩与欢呼。
就连“生花妙笔”赵灵应,“金樽月落”宸妃这两位前飞凤高手,均露出震撼之色,不由得鼓掌。
而坐于斜对侧的“素手阎罗”裴夫人这位前飞凤,却是眸光沉沉,不辨喜怒,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公仪休忽然醒觉,今日殿上前飞凤四人,独缺了一位羽林军大统领“银鞍白马”司空照。
飞剑斩树,瞬息而回。才是上官玗琪那一剑之威,真实的面目。
方才品评上官玗琪的剑舞不如乃叔公的那位老臣,激动得捋着胡须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中书令当年,亦未曾有如此之威势!”
他却不知,上官玗琪于剑道的造诣,在上官家族守墓人的传承之中,曾有如此品评:
武林数百年来,可望登剑仙,唯一一人。
在观者如潮、群情惊羡的交头接耳之中,一声清音泠然而起,仿佛自太古而回。
虽是陈述女子婉约相思之意,却悠然高妙,别有一种超逸之情。
是眼蒙白绫的顾逸,已扶“灵枢”入场。下一场,便是乐府的《白纻》舞。
方才太子落座的地方,此刻已然换成了顾逸。
他面前横陈的,正是可调天地八风和,四时阴阳律的灵枢琴。
少师琴出,天下归心。
顾逸只这么安然一坐,便令因上官之剑而群情涌动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顾逸平日多着金羽乌氅公服,威压极盛。而今日或因不想抢白纻舞姬的风头,亦不想强调自己的权势,他换了一身简单的黑衣,夹着银丝的黑发亦只简单以发带束起。
便与普通琴师没什么两样。
去除了一切赘余服饰之后的顾逸,亦少了几分重臣的威严与凌厉。
公仪休人称玉面留侯,本就是兰陵第一的美男子,可当他望着此时的顾逸,亦会生出“我孰与城北徐公美”的感慨。
若顾逸不曾出而执掌生杀,他会否是一个林间泉下啸傲明月的洒脱名士。
伴着他的,理应是梅妻鹤子般的无情之侣。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就想起他那个古灵精怪,手段百出的师妹阿秋。
公仪休心中掂量几个来回,最后得出结论:他那师妹,断乎配不上眼前这人的。还是速速劝她早断了念想,回头是岸。
顾逸若有成家的念头,追他的女子恐怕早从皇宫排到血阳关。
他无情无性,因此才能只手擎掌天下,缔造一个朝代的繁华。
琴声回环再三,清音如诉。
衣袂飘飘若雪絮,望之若神仙中人的白纻舞姬上场了。
领先的第一人,正是阿秋。
后殿中一阵喧哗。
有乐正问:“舞伎都到了罢?”
孙内人与薛红碧齐声答道:“都到了!无一人缺席!”
又有乐正问:“乐师都到了吧?”
后面便有人应:“琴、箫、箜篌、琵琶都到了。”再偷看一眼前台:“顾少师的琴也到了,已在前台候场。”
这一句纯属于废话。因为顾逸琴声已起,后殿人人都听得到。
乐正喝道:“全体预备,上场!”
先出场的自然是舞伎们,随后才是乐师。
在一众乐师间,萧长安却在黑暗之中落后了须臾。
别无他故,身后有一只手已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的力道极之沉稳,但被他按住之后,萧长安心中警钟大作,乖乖止步不前。身上连半分多余动作也不敢有。
萧长安年纪虽小,却是应变多智,行事老辣。这轻轻一搭肩便令他如冷水浇透,全然不敢动弹,可见对方令他何等惊惧。
一个从容不迫的儒雅声音似在他耳畔响起,极其礼貌谦和地道:“小兄弟,将你的箫借我一用可好?”
这人能悄无声息地潜至他身后,而令他一无所觉。掌上力道沉凝不发,但萧长安知其只要一吐,必可瞬间要了他的小命。
高手的反应是很直接的。萧长安直觉背后的这人,是他有生以来,迄今为止,遇见过的最可怕,最强大的敌人。
即便师父,恐怕也不是这人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