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萧纯跪在中间,萧正坐在龙椅之上,双手抵案,头顶冠珠微微颤动。
“事已至此,纯儿愿受陛下任何惩罚。私银所获均在公主府账目上,可呈予陛下过目。八哥八嫂不过是为纯儿隐瞒罢了。”萧纯镇定的说道。
而萧正的话梗在喉咙许久,才终于低哑地问出声来,
“纯儿,孤只问你,江肃白的毒,可也是受你指使?”
萧纯心中一凛,终于还是逃不过这一问。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没忘记过。萧纯指尖抵进掌心,慢慢直起身来,
“纯儿,不知。”
萧正渐渐松开握紧案台边缘的双手,不觉手掌已经变得冰冷苍白。他缓缓撤回身体,沉声道,
“长公主萧纯,谎报矿藏,铸自私银,按大庭律,罚没所获银两,削去公主府奉银,自今日起,遣散府兵,非诏,不得出府!退下!!”
“纯儿,谢陛下隆恩!”萧纯行跪拜大礼,随后起身退出殿去了。
萧正从龙椅之上踱步下来,坐至大殿的台阶上,周身涌起一阵虚弱,这是他许久不曾有过的感受。
李晟呈上热茶,“陛下,长公主一时糊涂,陛下且莫气伤了身!”
萧正轻轻摆手,手扶上了额头。
太子萧泓此时步入殿内,“参见父王!”
“平身吧,结果如何?”
萧泓停顿少许,面带无奈地禀报道,“当日为江大人送吃食的狱卒已畏罪自杀… 药铺老板秦朗亦不知所踪,捕获的店铺小二,只说老板前日里亲自寻了些不常见的药材来,又自顾自熬制许久,那药起初的味道浓郁刺鼻,熬到第三天,竟散发些许清香之气。最后陶罐中竟只剩几滴纯露,倒入一个拇指大的陶瓶中。”
“可知那陶瓶最后交予谁手?”萧正倾身问道。
“来人面目小二未曾看清,却见那人在街角上了一驾有银甲兵丁的马车。可将能在都城畅通无阻的兵甲马车一一排查便知!”萧泓回禀道。
“银甲闪亮,这都城中又有几人可有…”萧正苦笑,而后又定了定神道,“泓儿,去查吧,长公主的府兵,挨个扒掉一层皮也要问清楚,谁曾去过秦氏药铺,谁曾阻拦江氏女进宫!以及,那秦朗,掘地三尺也要翻出来带到我面前!!”萧正讲到最后,声如重鼓,掷地有声,李盛和萧泓闻之震动。
萧泓领命退出殿去。李盛又奉上新茶,“陛下,龙体要紧…”
萧正深叹下一口气,接过茶盏,充满懊恼的说道,“这么多年,制毒之人竟一直在都城内,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久!!”
李盛见萧正盛怒至深,赶忙上前一边给皇帝抚背一边劝解道,“若非陛下这许多年一直命太医院秘密研究解药,从未放弃,此番怕是也难寻到贼人之处,而江大人恐怕也要殒命于此了...”
萧正的目光穿越往昔,他与容妃的点滴都历历在目。而容妃离奇中毒,猝然离世之殇,如同一道未曾愈合的疤,一直牢牢的扒在萧正的心上。提醒他即使贵为天子,坐拥天下,也难救所爱之人。
于是他着太医院数人,将容妃寝宫角落搜到的陶瓶收藏,熬制配炼比对,终得一方。
原以为,只是对往日的无能为力之心聊以慰籍,没想到江肃白再遭此难,中毒症状与当年容妃殊无二致。命悬一线间,太医们只得铤而走险,用上了那秘密的解药,果然将其救起。
于是反查毒方,线索一路捋至秦氏药铺,那都城著名的药铺老板。
萧正心中的伤疤再次被揭开,比从前更加血肉模糊。因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的亲妹妹,长公主萧纯的府邸。
另一边,江肃白终于在这日安然回到了江府。
江知野与父亲相拥而泣,又将这期间发生的事情都一一禀明。一家人抚今思昔,感慨实多。
“此番凶险,为父最担心的便是你的安危,若你因此遭难,为父就要懊悔终生!”江肃白痛心疾首的说道。
“父亲言重了,女儿现在不是好好的!”江知野起身转了一个圈,对父亲安慰道。
“这次多亏了六王爷,若非两案合查,恐怕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这许多干系!”江肃白感叹,自己许久没有相通的事情,六王萧忆竟很快就看清楚了要害。
听父亲提起六王,江知野心中丝丝缕缕的隐痛又浮现出来,在心头辗转徘徊,不肯退去。
江肃白见女儿的目光暗淡下去,沉默不语,又望向文氏。文氏轻轻摇了摇头。
待江知野退下,文氏才与江肃白说起。
“那六王爷,怕是对知野…有些特别之情。”文氏愁愁说道,“前日里,卿臣也到府上提了两家议亲之事。祝家当真是仁义,不曾未在意我们遭难,又豪不避嫌的多加维护,当多加感激才是!”
江肃白颌首认同,文氏又说道,“只是,我见知野犹豫未定,只担心她若真的心向六王,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