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抑的呜咽是夏末秋初炸开的最后一声惊雷。】
一旦开始回忆,就会有黑暗笼罩下来。而黑暗中,什么光都没有。但佐助的眼前却平白落下了月光。
接下来他就要前往五影集会之处了,但在出发之前时间还有些空余,他便拿来闭目养神。
大概是因为近来这段日子总是紧绷着神经,还一刻不停地赶路,只是片刻的休憩时间里,便产生了浓浓的困倦。
在这阵阵睡意侵扰中,佐助闭着眼睛,情不自禁回忆起了黑夜,夏风,还有鱼池池水淡淡的腥味,冰凉的西瓜瓤清爽又腻歪的甜味,以及母亲轻轻的笑声:“佐助,为什么不把它吃完呢?”
那是记忆中最后一个温柔美好的夏夜。
“太甜了。”佐助听到自己这样回答,他记得当初回答问题时被甜得忍不住直皱眉,“为什么会这么甜呢?”
母亲笑了笑说:“因为有糖呀,糖分是必需品。”
“可我不喜欢甜的味道。”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总要吃点甜的才行。”母亲说着,捏着手帕为他擦去了蹭到脸上的瓜汁,稍稍换了措辞,但温柔的语气不曾有过改变,“至少要吃点甜的啊……”
她似乎叹了口气,朝着佐助不知道的方向。
佐助拼命睁开眼睛,接着皎洁的月光与蔓延的鲜血,还有相依偎着倒在血泊中的父母同时映入眼帘。像是回音般冲撞着,他的耳边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
是谁在笑吗?
是父亲吗?是母亲吗?是他自己吗?他们……也曾发出这么幸福的声音吗?
佐助固执地向前看去。在那片月光下,那人背身而立,不远不近,明明那么冷漠无情,又携着无可言喻的悲哀。
——你在想什么呢?
佐助想要大喊,但喉咙阵阵紧缩,几乎无法喘息。
——你在想什么啊?
无从传达的呼喊,不能接收的信号。
——告诉我啊……哥哥!
月光与血色携手交织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也如潮水般悄然而去。佐助拼命睁大眼睛,向前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却无法阻止迅速消失的黑暗与欢笑,最后连他自己也破碎成光怪陆离的虚影。
那人终于回过头。
沉默地,悲伤地哭泣着。
——你明明也如我般绝望。
眼周突然爆发的剧痛,让佐助清醒过来,眼前依然黑暗一片——这双眼睛还能看多远呢?
佐助捂住眼睛,咬紧牙关,之前窒息的感觉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加倍的痛苦。
而他压抑的呜咽是夏末秋初炸开的最后一声惊雷,落在空无一物的旷野,所有无法折返的痛苦撕裂般蔓延,然后下起漫长细腻的雨。
——活下来是好事吗?
这是多么懦弱、多么可悲的问题啊。
佐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只想伸手抓住自己的刀,仿佛这便是他唯一可得的答案。他不再多想,也不再乱想,只要斩绝这份痛苦与恨意,还有那个懦弱可悲的问题。
说来真是有趣,时隔多年,他最终做出了与哥哥一样的选择——成为一把刀。
一个将未来与所谓的大义负在刀背,狠下决心;一个将过往与所谓的复仇悬于刀尖,斩绝一切。
那般相似,却又背道而驰。
佐助凝视着锋芒凛凛的刀身,发出了轻轻的嗤笑。
——哥哥,你会不会也觉得可笑呢?
*** ***
雫与鼬很快就追上了鸣人他们的脚步。
不知为何,他们暂时投宿的旅社安静得有些可怕,旅社大厅里甚至没有任何客人活动。鼬走向缩在柜台后的老板,雫就站在原地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查克拉味道,然后得出了共同的答案。
“那个面具男来过了。”雫皱着眉,不停甩手,试图驱散空气中那份令她不安的查克拉气息。
鼬走回她的身边,帮她净化空气:“他曾经暗示甚至是明示我,他就是宇智波斑……”
曾经无数次说过这位老前辈的八卦,还给人家拉郎配对的雫缩了缩肩:“请告诉我,你还有个‘但是’。”
“但是,”鼬果然没让她失望,“我对他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他是宇智波的人,这点没什么可质疑的,只是人真的可以活那么久的年岁吗?”
尤其是他们忍者,年轻的时候过分折腾消耗自己的身体,通常不到中年便落下一身病根,还遍地都是仇敌,能像三代目那样只是活到老年就能叫做命长了。
如果他真是宇智波斑,那可不叫命长,那叫命太——长。
雫情不自禁揉了揉右肩。之前被那个面具男扎了个透心凉的伤口,已经在静音的关照呵护下安然痊愈了。但伤口存在时间太长,愈合后仍不可避免地留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像一只敛翅降落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