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里,听起来根本不像个少年,“是非功过,我心中有数。”
“……”
就是因为他心中有数,她才这般难过啊。上次与他雪中相逢,他虽然有在笑,但看起来整个人无悲无喜。
无悲无喜,那就是悲。
因为悲伤可以隐藏,但快乐是藏不住的。
“你还记得我们跟自来也大叔许下的约定吗?”雫说道,“我们曾经答应他,一定要成为太阳。”
“嗯,记得,而且前辈早就已经成为太阳了。”鼬用凝视曜光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语气神秘,“比成为那群孩子的太阳更早之前就已经成为太阳了。”
雫没听出话音,情绪低沉:“那么止水呢?”
鼬笑道:“别这么说,止水哥已经实现了心愿,成为了船。起码,他送你过河了。”
“……说得也是。”
雫咬咬嘴唇,几次犹豫后终于敢问出口了,“那么你呢?”
“……”
他终于答不上话了。
但雫心里明白。
这个曾经拉了她一把的少年,现在已经不想上岸了。
命运的狂潮当头拍下,他自愿陷入深水,不再回头。
雫轻轻叹了口气,用自嘲的口吻说道:“我一个劲的纠结些什么呀,‘你’又不在这里。”
旁边少年无奈苦笑了一声。
但他不再沉默了。
“既然前辈都下定决心了,那就放手去做吧,”鼬说着,带着她曾经最喜欢的那份少年气,“正如三代目大人在信里说的,‘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都祝你能如愿以偿。’”
“即使这违背了你的心愿?”
“即使这违背了我的心愿,”少年鼬轻松地耸耸肩,“嘛,反正‘我’并不在这里,‘我’什么也不知道。去做吧,让我无话可说,除了接受只能接受。”
“你还真敢说啊……”雫嘟囔着。
“不敢当,完全比不上前辈你,”鼬谑而不虐地笑起来,“毕竟前辈可是鼎鼎大名的‘雫大胆’呢。”
雫躲在手臂下翻了个白眼,没跟他计较。她又缓又长地呼出了口气,感觉因为细雨而僵硬凉透的关节再次获得了动力。
“鼬。”
“怎么?”
“我们特意在止水的名字后面预留的空,现在依然还在那儿哦……”
正好是刻一个名字嫌空多,刻三个名字嫌空少的余度。
她能感觉鼬在笑。
于是她说下去,“早晚有一天,你要陪我一起把那个空填满。”
“嗯,没问题。”
爽快的应答后,少年俯身轻轻亲吻在她额头。
又细又轻又凉。
宛如落雨。
“起来吧,”他轻声说着,唇角贴着她的额头,有虚幻的温暖,“要是淋了雨睡着的话,就算是前辈你,也会因为受凉感冒的。”
“嗨以嗨以,让你陪我淋雨也真有些过意不去呢。”
“别这么说,”他笑道,“乐意得很。”
“……”
片刻的沉静后,雫拿开手臂,睁开眼睛,天空依然阴沉昏暗,雨下个不停。
她歪头看向一旁,草地上依然只她一人傻兮兮地躺着淋雨。离她最近的是只乌云踏雪的黑猫,正蹲在围墙墙根下舔着爪子,围观了她淋雨犯傻的全部行径。见她看过来,黑猫还歪歪头给出了一声充满疑问性的“喵?”。
雫朝它笑了笑,从草地上站起来,伸了个精神饱满的懒腰,这才扯扯湿透的衣服,走回屋里去了。她烧了热水,冲了个澡,驱散身上的寒意,又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坐在卧室床边照着镜子,用吹风机吹头发。
虽然这些年来她总爱挽着头发,但这并没有妨碍卷发的肆意生长。她依然跟小时候一样,有着让人羡慕的发量。
不过她现在的头发实在太长了,吹起来很费劲,花了好些时间才把表面的湿意吹跑。雫抓着卷毛,看看头发,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很想抓个人回来,专门负责她下半辈子的头发打理问题。
在懒人沙发上卧着的老猫睁着一只眼,看不到雫的正面,却可以看到镜子里的她。
“遇到什么好事了吗?”它语调散漫地开口了。
“算是吧,”雫放下梳子,指尖轻轻揩去不慎溅到镜面上水珠,“居然在慰灵碑那儿被学生教育了一顿。”
她曾在课堂上花心思帮学生们解答问题,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可以从学生那儿得到答案。
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
死人永远比不过活人。
这个道理简单又复杂。
只有她这样的蠢脑袋才会困扰这么多年。
雫站起来,去卧室打开衣柜,把遮挡视线的衣服推到两边。三把刀旁边还坠着一个猫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