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持续的、扩张的声音。】
很多年后回过头来,他们会想起的,不止那个夜晚。
*** ***
泉飞快地跑过巷道,手一扶腰带,顺便瞥了自己的胸口一眼。几乎一平到底,看到自己的鞋尖。她这次可没穿兔子拖鞋。
同样正处在发育期,年纪稍长些的雫就不说了,跟她同龄的夕颜胸前都“长势喜人”,怎么到她这儿,就这么让人遗憾呢?
她心下忿忿不平着,很快跑到了小巷的尽头,还没转过拐角,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
“……是你杀了止水吗?”
声线是属于中年男人的,很平静也很有威严感。泉一下子就听出这是他们尊敬爱戴的族长宇智波富岳在说话。那么会被他如此发问的人……
这要命的话题!她心里“咯噔”一声响,立刻收住步伐,紧贴着墙听壁角,大气都不敢喘。
果不其然,接下来她听到了鼬的回答声:“止水……是自杀的。您应该看到了他的遗书吧?”
富岳没出声,接着却有几个其他人的声音大声而又接二连三地驳斥。泉听他们乱哄哄地说了一通,大体意思是止水的遗书是伪造的,止水的自杀也是伪造的。而动手的人,就是鼬。
类似的传闻泉早就从自家老父亲那里听到过了,所以她这会儿再听到时并不意外,但仍有些惊讶富岳会这么直接地来问自己的儿子。
看来富岳不是①已经肯定此事是自己的儿子所为,就是②非常肯定这事跟鼬无关,不然他的语气也不会这么沉稳平静了。可惜泉段数不够,只靠隔着墙角听,还判断不出富岳所想的究竟是①还是②。
别的人怎么想,泉不确定,但她很清楚地知道止水绝对不会是像他在遗书中所写的那样,是因为对眼下长期以来的粘稠困顿局面感到迷茫、消极、失望,才选择了自裁。
这个人前一天才刚答应要帮她离家出走啊!他可不是那种会在定下约定后单方面毁约的人,即使毁约的目的是为了完成自杀。
那时泉看到的止水是有些疲惫惆怅,甚至还有些无可奈何,但绝对没有到消极失望的程度。
可她害怕被父亲和其他族人知道大局当前,自己居然想要逃走的打算,犹犹豫豫几次,没敢把这事说出来。但要是问她是不是也像父亲和刚刚七嘴八舌的那几人一样,几乎已经认定是鼬动的手,她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却也敢站在鼬这边说“不会的”。
而她今天之所以会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来找鼬。除了想问问止水的事,她还有其他要紧事要求他帮忙。
在她这一阵神游中,那边不知是个什么进展,隐约听到一声利器的破空声后,没多久泉便听到了鼬道歉的声音:“对不起……但我没有杀止水。”
泉实在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探了头,第一眼除了看到人群中处于领头之势的富岳,接着就看到背对着自家大门、跪伏在地上的鼬。他把头压得很低,低得让泉完全看不到他的侧脸。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把身子缩回,然后继续愣神。
在泉的印象中,鼬一直是个看起来总与人保持着淡淡距离感,但温和而很有礼貌的少年,也有顶着“年少有为”的名号该有的那份骄傲。虽然年纪小小,却在人前从来都把腰身挺得笔直,即使在个头上逊于别人,也不会在个人气势神态上认输。
所以泉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为什么鼬要道歉,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能压折他的腰杆。
她低头看着脚尖,觉得自己不该这个时候过来找他。但她也隐隐意识到,某种事态的发展比她想象中还要紧迫,若是她不赶紧趁现在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鼬,或许就来不及了。
在走与不走的犹豫纠结间,泉听到鼬平静的声音:“你有事吗?”
泉一时没反应过来,干巴巴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有其他人回答鼬,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跟她说话。
泉慢吞吞地朝墙角那边探出了脑袋,富岳跟他身边的那群人已经不见了。鼬站在自家门口,腿边还有个佐助。他正死死抓着哥哥的衣服,看到她冒头,便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
她尴尬地捏捏手指,不知说什么好。鼬瞥她一眼,低头对佐助说了什么。就见佐助露出不乐意的神情,但并没有反驳,慢慢松开了紧紧抓着的衣服。
鼬垂着眼眸,抬手轻轻一戳他的额头。那小子稍稍高兴了一些,恋恋不舍地回头进了家门。
泉在鼬再度看来的目光中,抬脚走了过去。等靠近了,她才注意到有只苦无戳在大门正对的墙上,正好戳中墙壁上涂画多年都未曾褪色的团扇纹,在上面生生撕开几道裂痕。
看着苦无和团扇纹,泉神经质地听到空气中仍不断进行着的,裂痕细微的、持续的、扩张的声音。
她收回视线,正好对上鼬的目光。他的神情与目光依然平静到毫无波澜,仿佛刚刚跪伏在地上的事根本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