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阍吏答:“三伏天将至,监学正在进行最后一堂考试,学子们很快就要迎来暑日之假了。”
晏苏荷便笑:“那某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就得去蔡祭酒府上寻人了。”
阍吏知她与祭酒相识,很快唤来小厮带她入内。
晏苏荷来到书阁时,蔡祭酒正坐在茶桌前饮茶看书,他身骨硬朗,一身素色文士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温和随性。
见她步入,蔡祭酒笑着朝她招手,“张小友!快过来坐。”
晏苏荷便过去与他见礼:“小生见过祭酒。”
“张小友何必多礼!”
晏苏荷温笑,规矩地坐下,蔡祭酒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手中书递给她看,“张小友你看,这书是老夫偶然在西市得到的,疑是几百年前魏朝学者做的山川风物册,请你来辨辨真伪。”
他满脸的欣喜,眼神诚恳认真,好像面对的不是十八岁的少年,而是一个老儒生般。
晏苏荷笑着接过书,仔细翻看了几眼,然后指着其中一处与他道:“小生记得魏朝时此地名叫梦邑,而此处写的是梦泽,属我朝称法。而我朝之所以改名,是因四十二年前的那场洪水,工部不得不引流治水,此地才会聚水成湖,改邑为泽。”
蔡祭酒摸摸下巴,认可地点头。
晏苏荷又道:“不过应是传抄时被人修改,方导致的书写有误,小生以为此等描述朝代风物的书籍,都需要创作者花费数十年心力成就,不大可能造假。”
蔡祭酒嗯了一声,“老夫也是此意,就是看到这些传抄错误,才起了疑。”
晏苏荷轻笑,捧着书道:“此书内容实在丰富,祭酒何时能借小生观览一二?”
蔡祭酒哈哈一笑,“你要的话今日便可以带走!顺带帮老夫揪揪错处!到时候我就可以去带给老家伙们瞧,诶?看我得到一本奇书!”
他说话绘声绘色,眼睛跟眉毛一起扭动,不像国子监的严肃祭酒,反倒像个老顽童。
晏苏荷笑着道好,唤来琼若把这本书收好。
而当琼若走近了,蔡祭酒才注意到这“书童”手上捧着的长形木盒。
晏苏荷接过朱红木盒。
蔡祭酒一下来了兴趣,俯身向前道:“咦,小友今日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晏苏荷将木盒递给他,恭敬道:“一幅画。”
蔡祭酒眉目微扬,接过木盒时静了一下,低头打量雕花木盒,指腹摩擦,他轻声:“哪位名家的画?”
晏苏荷神色温和:“无名无姓,若是非要说一个人名,大概是这寥寥众生。”
她这么玄乎的话术,让蔡祭酒一下来了兴趣,他眼睛一亮,倏地起身,拿着画走向案桌,“老夫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众生画!”
晏苏荷美目微弯,紧跟在祭酒身后。
两人来到案桌前,祭酒打开木盒将画轴取出,解开扣绳,而晏苏荷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紧张起来。
她一错不差地盯着祭酒神色。
思绪不由飘到五日前舟游曲江时,见到的繁花盛景、人群熙攘上。
而祭酒展开画卷。
米黄色的画纸铺展开来,转瞬间,姹紫嫣红之色如活泼跳跃的精灵般闯入目来。
蔡祭酒微眯眸,被这鲜艳的色彩震撼到,索性一口气将画卷摊开,刹那间,画中那烈日灼灼、繁华似锦、以万紫千红为基点延展开来的曲江街景逼人而来。
人来人往,生生不息。
那拥挤的、热闹的、吆喝声、管弦声似乎都从这幅画上活了过来,从眼里侵入、耳里灌入,将观画者的五官、身心全部填满。
蔡祭酒看着画,惊憾地抬眸看向晏苏荷,然后迅速俯身,眼睛贴近画卷,仔细观摩。
从画卷最左侧的芙蓉花起,到拱桥船舟、江畔画舫,其中绘了文人雅客、美人才子,再到街道酒肆中的谋生卖艺者、各个商铺小贩、街上的垂髫幼童、斑白老人。
由此从芙蓉花起,延伸到各式各样的人和完备详尽的街景,曲江繁华尽悉入目。
细致到极点!连商铺的名字都一字不差。
又美到极致!看那刺目的红紫,敞亮的蓝天,还有以花为牵引贯穿的整条长街!
无一不细,无一不艳,无一不震撼。
到了最后,蔡祭酒甚至搬来木椅坐下,眼眶不觉湿润起来。
他声音微颤道:“这,这画上画的,可是我盛世长安啊!”
“此画出自何人?”
“何人有如此才能胸襟,巧妙构思,以一江之景,窥尽富贵长安!”
“此画留世,定能让世人震撼惊叹,定能使我盛朝永存啊!”
晏苏荷的思绪被祭酒的话牵扯回来,她答道:“此画小生偶然得到,画者不愿留名,小生不知。”
蔡祭酒仍旧捧着画卷,其内心震撼之心情久难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