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都,是兰溪皇族定都之处。
不似戚九一行人来时经过的州府,覆眼可见华贵。凰都高门贵族虽云集,往来却以皆穿着得体为准,鲜少有衣饰张扬之人。
街边少有摊贩,多是玲琅满目的店铺,皆有众多客人光顾。行走偶遇相识之人,皆以礼相对,而不过多寒暄。间或有书生打扮的少年,或是执卷独行,或是结伴笑闹,还有起了争执而以理对说的。
戚九从窗缝向外看,不时感到遗憾和羡慕。不出意外的话,她本该也在此时和同学们在一起奋力学习。而她又从未见过,同学间能如此执着投入地,去辩说一个与高考考点毫无关系的话题。
她的心忽然被触动。倘若她能和这些少年人同窗共读,是不是会感到愉快呢?
突然,马车一顿,所有舞女都不由得失去身体的平衡,戚九连忙扶住吟红和另外几个舞女,然后开了窗,向外张望。
吟红赶紧拉她衣袖:“明希!使臣说过,不能开窗……你快关上吧,被发现就……”
戚九摇了摇头,她很清楚此处是兰溪国都,是天子脚下。但她也仅仅了解这些而已,并不代表这里就是整个兰溪最安宁的地方。她只知道,有异常,就要洞悉。
“姑娘何人?胆敢拦我凉月使节,意欲何为?”
前方马车里的使臣凛然出声,紧接着,凉月侍卫扶刀,包围了来人。
戚九极力探看,在人影间看到了那个女子。她身着一身利落的白袍,蓝色外衣格外清亮,束腰上接着黑绸,以金铃作结,袖口还绑了皮革制的臂缚。
她生的本是温婉,长发半束,仅是在发间随意簪了根树枝,就成了风仪清窕。而她背后背了把长弓,一抹浅笑便更为明媚。
那女子的目光轻蔑地越过侍卫,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堪堪与戚九对视。戚九下意识想关上窗户,但那女子的眼神,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竟有异样的惊喜。
女子歪了歪头,道:“我没拦诸位使节……只不过想瞧瞧,凉月舞女的风姿。只听闻凉月民风素来尚乐好舞,甚至当年出了琼妃那般人物,这才赶来一睹芳容。”
戚九的手还在窗沿上,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关窗。女子把目光移开,又看向使臣丝毫不动的马车,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侍卫们便拔出了刀,指向中间的女子。
“使臣莫要计较!此乃平宁侯府的香兰郡主,无意冲撞使臣,还请海涵!”
不远处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惊恐而焦急地跑来,还险些摔倒,跌跌撞撞到了近前。香兰郡主想去扶他,但被刀剑所阻。
她转身又对上那马车:“不错,香兰郡主任凝云,正是本人。”
使臣的声音充斥着不自然:“……香兰郡主既是无心,便不好再追责。郡主还请离去,勿要再如此冲动。”
刀剑被收回,香兰郡主又瞥了一眼戚九,然后一只手抓起下人,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戚九也马上关了窗,然后垂眸沉思。
那个“香兰郡主”提到了琼妃,原主九公主的生母……九公主在名义上已经死了,她此时提起,是随口,还是暗示?或者……讽刺?借琼妃歌女的身份,来讽刺凉月的皇帝?
如果如此解释,是否太过牵强?
她又想到那番阵仗……一个女子孤身拦在车前,大可以让侍卫直接赶走,他们却拔刀相向,生怕郡主靠近一步。
不是他们太过鲁莽,便是……
戚九挑了挑右眉。
香兰郡主,来得妙。
是夜,在兰溪皇宫中,一个侍卫装扮的人翻越过层层宫墙,一路不发出任何响动,动作也迅疾得如同暗影。就这样时而露面,时而藏身地踏入皇帝无人把守的寝宫。
此处没有燃一支烛,格外漆黑而寂静。
“侍卫”无声地走向塌边,而塌上空无一人,他却依旧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漫长的寂静,“侍卫”仿佛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只是一动不动。而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终于按捺不住,打破沉默。
“……真的是你吗?”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帘后探出头来,他长发披散,穿着淡黄里衣,眼中还含着泪光,像个彻彻底底的孩子。
“侍卫”站起身来,走向帘前,步入微弱的月光,他的容颜显现出来。
而这少年顿时泪流不止,想抱住对面的人,却又犹豫着缩回了手,去拭自己的眼泪。
“江……江卿,真的是你……你活着,还活着……真的是你吗?”
江孤客颔首,轻轻搭上少年的肩,仿佛在证明自己不是一缕魂魄:“陛下,是我。”
他垂眸看着少年,任哪个不知情的人来看这副纯良可怜的模样,都无法相信他是当今兰溪一国之主,立于庙堂的平清帝,长孙遥怜。
江孤客后退半步,等长孙遥怜终于平复情绪,他沉声道:“陛下,明日定然凶险万般,为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