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1 / 4)

皇宫那边的动静是安阳公主搞出来的。

她假借为父探病的由头,进宫绑架了太子,甚至寻得机会打开城门迎齐王进城。

无奈的是,援军提前赶到,与齐王的兵马在城门外打得不可开交。

安排好影子去与长霆汇合,连思离带着李蔓草和吴临风马不停蹄地赶往城门口。

齐王能调动的兵马不多,已落下风。天还未亮火光冲天,护城河边尸堆如山,草尖滴血。两拨人杀红了眼,已经分不清是敌是友。

掩护之下,连思离偷偷登上城楼,敲响了战鼓。

鼓点如骤雨、如潮涌,如有力的低吟在怒号、在倾诉…

这样的节奏,只有平南侯带过的兵才能听懂。两边为首的将领发出止战的号令,众人安静下来,向城楼望去。

鼓声渐缓,李蔓草摇起陶响鱼,鱼腹内的石子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和着鼓点和风声奏出一段霁阳小调。

在霁阳长大的孩子,童年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陶响鱼,那声音引得在场的霁阳籍兵士们眼睛发酸,想起了自己千里之外的家乡和亲人。

齐王身边的将领发问:“擂鼓者何人?”

疾风卷起赤红的斗篷,站在城楼上的连思离如同一面鲜明的旗帜。

“我乃平南侯之子,盼迎诸君归乡。”

齐王的军中大多是平南侯旧部,已有松动迹象。

援军将领喊话:“宋易,你若肯投降,我定然保你的兵不死。”

那名叫宋易的将领紧握兵器,站如松柏,他可以死战,然将士何辜,百姓何辜,终如山倒,解甲投戈。

***

皇宫内院传来齐王投降的消息,叛乱很快就被镇压。连思离嘱托过影子,尽量寻得安阳公主将她平安带回,怎料遍寻不到。

赶到宫门外永定门的时候,连思离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城楼上的安阳公主。长霆里三层外三层将人包围,只待救出太子,便寻机将人斩杀。

天幕破晓,太阳在混沌的云层里初生,仿若滴入深潭的鲜血,层层晕染开来。

红色晕染到天边,晕染到安阳公主的一袭红衣上,竟比红日还要明艳。

她睥睨着城楼下的大队人马,不见一丝慌乱之色,甚至发钗上的流苏都不曾大幅度晃动。

“本宫输了,但没有赢家。这个王朝早已破败不堪,谁都知道,谁都视而不见。你们没有人想过要挽救,只想争相榨干最后一滴血。”

安阳公主突然狂笑不止,她笑骂着:“漠北割地,玉琼赔款,穷苦人家易子而食,皇家更是吃人不吐骨头!你们装作听不见远方的哭声,只关心悦耳的琴音出自多少年的古琴,殊不知,暗地里早就聚集了一团火,只等着将你们灰飞烟灭。”

“你这个疯女人,把她给我拖出去砍了!”太子得救,被人搀扶着来到永定门,安阳公主已然成为他的噩梦,必须看着她被就地正法,否则无法安心。

长霆刚要发令斩杀,被连思离拦下。

“好歹是一国公主,给人留个体面吧,至少先听她把遗言说完,本王可最看不得美人落泪了。”说罢侧脸拭泪。

长霆默默翻了个白眼,给了她这个面子。

“我这一生,爱过、恨过、反抗过…最大憾事就是没能把宫里的那群酒囊饭袋拉下马。可惜成王败寇,也没什么好怨的。”安阳公主行着册封大典的仪制,挺直腰板踏上城楼边缘,一只脚已然悬空。

“公主!”

驸马冯楚越不知从哪冒出来,他用刀指着自己的脖子,侍卫都知道他是太傅之孙,不敢靠近。

“你回来干什么!”死亡面前都能做到无惧色的安阳公主终于显露出慌乱。

冯楚越像靠近一只蝴蝶,满怀欣喜和小心翼翼,他哄着她:“你不要怕,我不劝你,我来殉你。”

流苏颤动,安阳公主哽咽道:“傻子,你可真是个傻子啊…我明明把你害得那样惨…”

嫁入冯府之后,她假借收揽面首之名招揽谋士,他淡然处之,本以为是不在乎的。

谋反是大罪,虽然冯家有太傅阴德的庇佑,也免不了受到牵连。在谋划之前,她与他和离,把冯家一大家子暗中送走,没料想这个傻子还是跑了回来。

晨光打在冯楚越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向她伸出手,笑得灿烂:“我对你撒过天大的谎,坦白了可不能生气。你布下的圈套是我设计的,是我主动钻进去的,我才是那个坏人。”

知道她要和亲,他费尽心思频繁入宫,借他人之口把自己的家底交了个遍。直到她终于选了他,在漫天流言里,他捧着先帝赠与冯家的玉带求娶,许她最盛大的婚礼。

抓住冰凉的指尖,跨越无数个只能遥遥相望的日夜,冯楚越终于抱到了他的太阳。

他轻声道:“你十六岁的生辰宴,瑶光池边惊鸿一瞥,是我先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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