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出现,因为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压倒式胜利。
年轻的狼是英勇无敌,可是壮年的狼游刃有余。
面对陈述,甚至不用猜。
陈天河泰然自若的坐在沙发上,环顾了四周,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这间小黑屋子,又小又潮,唯一的优点大概是收拾的还算干净,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脏乱,旁边有个木头打的书架,他扫了一眼全是花花绿绿的编程书,中间夹了本格格不入的《呼啸山庄》。
他收了心思,厨房里的人端了两杯水出来,放在了桌子上,一杯向着他,一杯放在一旁。陈述默不作声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确切地说,从进门喊了一声“爸”后,再没有开腔。
然后对面的人开口:“这里没有茶叶,您多担待。”
这语气陌生的陈天河愣了一下,但是多年的从商让他很快恢复了往常的语气,甚至带了些愉悦,“怎么不准备点,如果没有客人,有时候熬夜工作,用这个提提神也是不错的。”
“可以回家来拿,家里备的很多,都是今年的新茶。”
“……”陈述看着水杯,里面的水微微晃动着,折射的光也跟着虚幻……
他的手紧紧捏着扶手,昭示着并不平静的心。
没有答复,陈天河也不恼。
“也是,你们年轻人应该更喜欢咖啡。可是还是要备些茶叶招待客人的。爸爸给你讲啊……”他带着教导的语气,好似循序善诱。
“所以,您,来是干嘛呢?”陈述忍不住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生意场上的你来我去,不用在他这儿再来一遭,何况这样恶心的语气。
陈天河喝了口水,收敛了表情,有些严肃的正视他的儿子,少年人一天一个样,两年时间,高了,壮了,也瘦了,唯一不变的是眼里的警惕和恨意,即使他藏了起来,但这远远不够。
“陈述,两年了,玩够了就该收收心了。”
这句话犹如冰刀一般,寒冷的刺破他的皮肤,一点点的刺入,割裂,挤进去,反复扭转。
玩够了嘛?陈述。
“陈述,你给我滚!”
“我和你才不是一家人……”
“小述……我求求你……”
“你怎么这么没用……”
……
两年的日日夜夜,良心上的反复煎熬。
够了吗?陈述。
他喉咙有些发干,艰涩的开口:“收心干嘛呢?”
“当然是回来了。担起你该担的责任。”陈天河,两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陈述抬起来头,眼神锐利,泛着决绝的光。
“回去,回哪儿去?我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回去。”
“陈述,我已经快五十了,这一切的担子该交到你身上……你很聪明,跟着我学,用不了多久。”
他语气带了些嘲弄,像看见小孩子的幼稚本性。
“如果是因为你阿姨,她会有她该得的,但不会影响你丝毫,你不需要和她去计较长短。”
他语气轻松,冷漠的像嘴里提起的女人不是他宠爱的现任妻子。很有自信,笃定对方最终会接受他判下的刑罚。
相似的轮廓,同样深邃的眼睛,互相凝望,互不相让。
陈天河率先移开目光,盯着桌上的薄荷叶,却不是认输,他只是觉得这行为太幼稚了。
“你要知道,那也是你妈妈的心血。”
陈述回答的很快,几乎没有犹豫,“妈妈留给我的是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束缚我的囚笼,也不是用来蒙蔽我的工具。”
“呵,小述啊,你还是……太天真了,所以呢?你要怎样,就这样窝在这样一个老鼠洞里过一辈子……”
“没有本事,没有钱,甚至给不了喜欢的人一句承诺。我说实话,你现在挣得三瓜两枣算什么啊?你母亲的留给你了,但是能不能接的住,能不能担的起,也要看你能不能得到认可……”
他手臂大张大合,像连通神明的神父,带着诱惑的语气,高高在上的嘲弄他的无知无能。
说到喜欢的人的时候他眼里迸发出的意味深长,陈述有些招架不住。
他低着头,看着地板都有些迷蒙。耳边又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陈述,你这房子是租的,朋友是个体户,往来的都是些鱼龙混杂的,挣得钱有但不多,你能担起什么责任啊?为家人还是为爱人?你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醒醒吧啊,我们辛辛苦苦的打拼离开这儿,不是为了让你又埋进土里。”
“……”
“爸爸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伴随着一声叹息,他声音突然很轻柔,像是真的在对着自己的儿子关怀和教育,希望他成为自己的骄傲。
临近出门,他倒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