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迢不动声色地将双手按于琴面,漠然道:“以后乐府的人到此地,走另条一路吧。”
他这话很是温和,并无责斥,但用心的人听来,嫌弃之意十分明显了。
孙内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立即领着众人下拜道:“乐府《白纻》舞呈演人员,叩见太子殿下。”
众舞伎少女慌慌张张地,殿内殿外跪了一地,也顾不得新舞衣的弄裙摆脏了。
太子谢迢这才向她们淡然扫了一眼,随即回目,头也不抬地道:“这便是老师要为之配琴乐的《白纻》舞姬?”
孙内人起先反应不过来他口中的老师是谁。片刻后才道:“是,是少师大人答允为我们抚琴的。舞部上下同感大德。”
谢迢一副兴致欠缺地样子,淡然道:“老师如今的兴致,倒真是越发好了。”
孙内人不解他何意,搜肠刮肚地答道:“乐府为少师辖下,少师肯提携我们……自然也是为了整个乐府。”
谢迢以不能置信的眼神望向孙内人。
乐府这帮人果然是……太久不上台面了,连规矩礼数全都丢光了。这个教习,竟然看不出他的厌烦之意,不但不快快叩头告退,还和他聊上天了?
谢迢端方雅正,这方面是像足了他老师顾逸的,自然不会做出当众叱骂舞伎这等没有风度的事。他苦笑一声,便要发话让她们退下。
就在这时,后殿之中负剑而立的那名白衣女子已然盈盈别转身形,美目生辉的打量着众人。
当她转过身时,原本心中暗自不服气谢迢如此看扁她们的阿秋,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有些理解,谢迢为何完全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乐府舞伎都是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而出的舞乐道从事者,容貌即便不都是天人之姿,也都是端正可看的。
可有了这名白衣女子珠玉在前,恐怕任何人眼中都再看不见旁的什么人了。
她只立在那里便有神光离合、日出中天之感,负剑的姿态亦优雅至极。而当她清丽凤眸扫过来,便如日光照亮了山峰谷壑,被看的人自会生出惊心动魄的感受。
只从她卓然而立的高手姿态,阿秋便知这名女子必然是一名顶级剑手。
白衣女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却定格在阿秋身上,她面带微笑,清冷宛如仙乐的声音响起:“乐府的白纻舞姬?”
她目光落在阿秋身上,阿秋却并不奇怪。她知自己容貌在舞伎之中最为出众,又是领先一人。对方既看定了她,她便要屈膝行礼作答。
一旁的太子谢迢,刚在这殿中与白衣女默然相对了好大一会,对方明知他是太子却一无所问,仅以一个背影、周身剑气便已慑得他不敢贸然搭讪。
如今,这惜字如金的女子,却对这群卑微的乐府舞伎发生了兴趣,竟然开金口下问,他自不会把这个回答的机会让与阿秋,连忙欠身,抢着答道:“她们确是乐府舞部来呈演《白纻》的舞伎。等到你我结束,再过片刻就是她们上场了。”
同时,他也多看了一言那引起白衣女兴趣的当头舞伎。
这一看之下,谢迢却有些愕然。
怎地第一眼没发觉。这么看来,这领头的舞伎……其气质容貌实与白衣女不相上下。看来这一批,也不全是庸脂俗粉。他心里便有些对她们刮目相看。
而阿秋听得太子此语,心头剧震。她终于知道这白衣女子是何人了!
那日在棠梨苑的响屧廊,代表承华令安公的黄门内侍萧长安前来传话时,其实是给舞部带来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便是少师顾逸将亲自为《白纻》抚琴配乐。
第二个便是,《白纻》舞演出之前,开场将由被人称为南朝高门第一美女的上官家大小姐玗琪,代表“江左清流,百年上官”家族,以传说中的君子剑“冰篁”,献剑舞《乾坤定世歌》。
并且,由东宫太子谢迢抚琴。以《文王操》琴乐相配。
这就是为何舞伎们进来时,这二人已在后殿中。他们应是在候场。
而这位负剑悠然而立,正以一对闪闪生辉的美目,不住打量她的白衣女子,自然就是有南朝第一美女之称,同时亦是上官家君子剑传人的大小姐上官玗琪。
只是,除开这高贵的身份与绝色容貌之外,上官玗琪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地方,牵动着她的心。
阿秋对于她,似乎有种无以名之的好感。
从第一眼进来看到她的背影,她便对上官玗琪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一种近似倾慕的心情。
这位上官大小姐在听得谢迢的回答之后,唇边溢出一道优美微笑,未尝握剑的一手,向着西偏殿待妆室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的目光再度自上而下扫过阿秋,朱唇轻吐道:“《白纻》是寒家姑母之遗响,连少师亦肯亲自下场为其增色,各位努力。”
阿秋终于明白了上官玗琪青眼相待这批舞伎的原因。原来是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