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鉴,一顿自设自请的接风宴,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宴罢,谢建章亲自将杨书玉送回乌巷,在古厝门前嘱咐她好生休息,并承诺改日再带她赏玩京都风貌后,他便借口有事要处理,独自翻身上马,再度离去。
杨书玉扶着门框目送他出了乌巷,到底没有追问谢建章去往何方。
诚然,她对驭人之术还不算熟稔,自知离摸透谢建章城府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她也知道绝对的坦诚并非好事。
她需要谋士相帮,却不想将对方的尊严践踏于尘埃。只要谢建章安分守己,她是能接受对方的顽劣不羁,亦可信他心诚。
谢建章并不知道杨书玉进了宅门后,又回头目送他离开,因而他纵马狂奔出乌巷时,他并未遮掩面色的凝重。
此时,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某种默契——无声地纵容。一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对方私自行动,一方讳莫如深,要瞒着对方扫清前途障碍。
怀着这样的想法,谢建章扣响了王府的大门。
侍卫闻声开门,见到故人,一如往昔地恭顺行礼道:“谢郎君,王爷一直在书房等你。”
“有劳。”谢建章朝他朗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
可对方却笑不出来,苦涩的滋味在侍卫喉间翻涌,满院侍卫仆从皆在偷偷打量他,视线不敢与之相接。
因为王府早已传遍,谢郎君易主,他不再是王爷的幕僚,亦不再是他们同甘共苦的手足。
谢建章便是这般面上吟吟浅笑,顶着阖府不解的目光,孤身一路从大门行至前院书房的。
覃莽知晓他会来,早早守在书房外面。八尺高的健壮武将,竟也红着眼,拦在谢建章面前,用剑柄顶着他的心口,咬牙问他一句:“为什么易主?”
谢建章抬指抵开对方的剑柄,有些好笑地反问道:“你们不是一早便知道我要离开王府吗?”
“王爷待你不薄,你自幼伴着王爷捱到今日……我以为你是在说笑!”
“覃莽。”谢建章正色唤对方的名讳,带有警告的意味,“可我说了不止一次,你们该当真的。”
覃莽的话被堵在喉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过去,谢建章的确说过许多次要离开王府的话,或醉或醒,他都说过类似的话。可他平日顽劣浪/荡惯了,与王府所有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竟没人觉得他说的是真话,除了高时明和润晚。
“你我各为其主,私下仍可是兄弟……”
“不必!”覃莽厉声拒绝他的提议,决绝道,“我们王爷走得艰难,身边容不下背主之人!”
武人的心思简单,爱和恨都皆为纯粹。但凡换个人,譬如林自初,都不会让他如此难受。谢建章走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谢建章轻啧一声,带着些许无奈。
“覃莽,让建章进来。”润晚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波澜不惊,如往日他从中调和两人矛盾那般温柔敦厚。
谢建章抬步绕过覃莽,空中留下他轻飘飘的话:“那便全当不认得我。”
从容稳健的脚步声渐远,覃莽似也下定决心。两人相向而行,无声且坚决地告别彼此。
谢建章推门而入,面上是鲜有的郑重。高时明靠坐于主位,矜贵悠闲地用手撑颌,眼见他推门而入,眼见他在自己面前行大礼。
高时明默不作声,凌厉霸道的气质自带威慑力,审视着谢建章的一举一动。
润晚立在他身侧,默默闭上眼,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放低。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见证这场谈话。
“建章叩谢王爷恩德。”谢建章举止从容,书生意气,自是洒脱不羁。
“你报哪门的恩?”高时明饶有兴趣,目光如炬盯着来人,“是杨伯安?还是杨家女娘?还是已故姜荷?”
谢建章忽然笑了,掷地有声道:“自然是书玉的恩德。”
高时明眸光深邃如海,竟在掂量这话有几分真假。
“建章命好,得再遇恩人。”
在高时明的默许下,他掸袍起身,不疾不徐道:“书玉不曾狭恩图报,可建章却日夜不敢忘怀。”
“时至今日,我却想问王爷一句。”他抬眸迎着高时明锐利如锋的视线,分毫不让,“为何建章至今都不肯入仕为官?”
“原因我记得比谁都清楚,可是王爷,您是否还曾记得?”
“建章放肆!”润晚闻言,忍不住出声呵斥他无礼,却被高时明抬手拦下。
高时明竟没有发怒,他就这般与谢建章用视线对峙,久到润晚都为谢建章捏一把汗。
位高权重者,最是忍受不得手下易主,尤其是谢建章这种亲信,他知晓王府太多底细。为安稳计,哪怕是仁君也会下令将其诛杀,更别说高时明这种以铁手腕上位的权臣。
从谢建章迈进王府开始,在旁人眼中,他便是在一步步走向死亡。覃莽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