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天际线与山的尽头相接之处已然全然看不见太阳的影子,然而浅红的余晖还在即将暗沉下去的天幕上晕染着。
本应该开始逐渐变得寂静的外场村在这个夕阳西下的时刻却逐渐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循着人群逐渐开始聚集的村子中心看过去可以看到已经搭建起来的高台,高台的正中央有一面硕大的和太鼓,以高台为中心,各色林立的店铺和摊位向外辐射开来。
因为自从夏日以来,外场村接连发生了村人或因为夏季感冒或因为器官衰竭等等多种原因去世的事情,丧事举办了一场又一场,对于这座本来就相对而言与世隔绝的村庄来说不啻于是灭顶之灾的前兆,所以村子里具有话语权的几位老人以及尾崎和室井家共同决定要在这个时候举办一场以期可以冲散这段时间以来村中阴霾的祭典。
站在医馆的二层侧窗前看着随着夜幕降临逐渐华灯初上的祭典,眼下一片青黑,胡茬因为一段时间的不打理而纷纷刺破皮肤出现在下巴上的尾崎敏夫看着这一幕,缓缓露出一个笑,抬起手擦动火柴,想要点燃烟枪烟斗中的烟叶,然而他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就在他擦了几次都没有擦燃火柴的时候,从旁边伸来一只惨白纤细的手,暗淡的血管透过苍白的肌肤看上去隐隐发紫,仅仅只是看上去就不像是属于活生生的人类所能拥有,而这只看上去手腕纤细似乎不堪一折的手轻而易举地就替尾崎敏夫这个大男人将火柴擦着了。
“谢了。”尾崎敏夫低声朝着身边的女人道谢,然后对着已经点燃烟叶的烟枪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鼻尖随着他的呼吸缓缓喷出,在这股烟雾彻底遮盖他的视线的一瞬间他缓缓眯了眯眼。
替他擦找火柴的手收了回去,站在尾崎敏夫身边的女人听到他的道谢轻笑了一声,声音清脆中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一种妩媚,那是一名肌肤苍白得有些异常,但同时也美丽得不同寻常的女人,她有着一头及腰的淡金色长发,妩媚艳丽的面庞,身着一袭纹路华丽的精美和服:“明明自己就是大夫,尾崎先生在这种时候也还是要抽烟呢。”
尾崎敏夫不置可否,再次抽了一口烟,他知道自己擦不着火柴是因为此刻他的身体因为短时间失去了并不算正常的血量所以非常虚弱,但同时也知道就算身边的女人仅仅只是能擦着他的火柴也是他短时间内不可能违背分毫的人——但是,那又如何呢?
女人并不介意尾崎敏夫的冷待,她顺着他的视线朝窗外看过去:“哎呀,是祭典,自从……我有多久没有看到祭典了?”
机会来了,尾崎敏夫再次吸了一口烟,然后在窗棱上磕了磕自己的烟枪,缓缓勾起了唇:“要一起去看吗,祭典?”
女人闻言微微一愣,她转过头看向尾崎敏夫:“这种时候讨好我也没用哦?哪怕是我很感兴趣的你,我也是不会心软的哦?”
尾崎敏夫见状却笑了,他放下烟枪,执起女人垂在身侧的手:“我都已经被你咬了,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已经处在你的血鬼术的控制下了,就算我想做什么你也可以马上就命令我自杀,你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尾崎敏夫俊朗的脸上略带痞气的笑容,女人缓缓红了脸,像是被那种略带轻佻暧昧的眼神蛊惑一般,又或者她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去的,只是需要一个人说服她:“说得——也是呢。”
“但你不是已经有太太了吗,跟桐敷家的女主人一同出现在祭典上……”容貌美艳的女人,桐敷千鹤缓缓勾起唇,看向握着她一只手的尾崎敏夫,“在这种人言可畏的小乡村,没关系吗?”
尾崎敏夫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放心,这件事情我会解决。”
逐渐熙攘起来的人群中,加入了一对格外引人注目的男女,男人是村中虽然年纪不长却完全足以用“德高望重”来形容的尾崎医馆唯一的继承人尾崎敏夫,女人虽然看上去有些眼生,但从那高华的身姿,美艳得与这片村庄格格不入的面容和不健康的苍白的肌肤等等特征中不难猜出她就是兼正桐敷宅据说有着不能见阳光的疾病的女主人。
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位出现在人群中都足够引人注目,更何况这两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无交集的人一同出现在祭典上,很快就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视线。
不知道多久没有沐浴在这么多视线下的桐敷千鹤有些退缩之意,微微拧起了眉头,但是下一刻就被走在身边的男人扶住了肩膀,这个男人假意提高音量关心她“虚弱”的身体,一边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音量说道:“没关系的,他们不是出于恶意在看着你。”
“他们看你,纯粹是因为你过于美丽了。”
“哎呀,哎呀,”桐敷千鹤被那几乎近在咫尺的暧昧吐息惹了个面颊微红,让尾崎敏夫既感到讽刺又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作恶多端,杀/生无数中不知道夺去多少青春少年少女生命的鬼明明有着成熟女人般美/艳的面容,有时候却表现出仿佛青涩少女般的一面,就像此刻,她抵挡不住一点点的甜言蜜语,“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