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太,您还是回去吧。我们先生不会见您的,他正在陪太太喝下午茶呢。”
秦家的住家保姆略带鄙夷。很是看不上面前这位打扮俗气的女人。
脸蛋是挺白净,尤其那双眼睛,明亮漂亮,只可惜,这副皮囊下的灵魂十分上不得台面,不仅妆容俗气,还穿了一身暴露的衣服,领子都快挂到胸口上了。
不过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是没用的。
谁让秦先生心中只有秦太太呢?
看程云曦愣在那儿没动,住家保姆愈发不耐烦,说:“程小姐,您别怪我无礼,实在是秦先生说了,他让我告诫你,你和谢先生已经结了婚,虽然谢先生现在落魄了,但你们毕竟多年夫妻,这么多年的情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要是程小姐您能安安分分地恪守妻子本分,秦先生说不定还能放谢先生一马。”
程云曦似乎没听见,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住家保姆耐着性子等她自个儿权衡利弊。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谢宇安还没落魄的时候,程云曦不知道有多风光。
听说家里的水龙头都是黄金做的。
但是,现在程云曦拎着的却是一款过时的手提袋。
这样的落差,要彻底接受还是有点难度的。
树影婆娑,几只鸟儿扑闪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在林中跳跃。
轻柔的风袭来,慢慢吹散程云曦眼中的阴霾。
程云曦抬起头,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身回头离开。许是还不是十分适应这副身体,下楼梯时,程云曦不慎崴了脚,为保持平衡,程云曦抓住身旁的栏杆,手里提着的手提袋撕拉划开一个口子。
身后传来装模作样的关心:“程小姐,你没事吧?”
程云曦扶着栏杆爬了起来,没回头,踉跄着离开秦氏公馆。
如果有地狱,那这里便是了吧。
程云曦还记得跳下悬崖时钻心剜骨的痛。
可是再痛,都痛不过亲眼目睹谢大人被斩首的痛。
世人都道谢宇安奸佞乱国,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其罪当诛,死有余辜。
只有程云曦坚定地认为谢宇安是无辜的。他是一个好人。
是谢宇安在死人堆里救了她。
她无处可去,是谢宇安收留了她。
她想留在房中伺候他,谢宇安却说国无安定一日,终身不娶。
后来,国主三次请求议和,要以谢宇安的项上人头作为见面礼。
无数道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谢宇安的身上。
不过短短数日,问审,斩首。
行刑那日,程云曦口不能言,只得一次一次地跪下磕头,祈求他们相信谢宇安并被奸佞之臣。
可人人恨毒了谢宇安。
没有人相信她。
大雨滂沱,鲜血染红了刑场,谢宇安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程云曦只得到了谢宇安的尸身。
她将谢宇安的尸身葬在定北坡。
谢宇安曾经说过,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收复北边失地。
葬好谢宇安,孑然一身的程云曦纵身跳下悬崖。
谢宇安死了,程云曦对这世界再无留恋,她以为,至少能在奈何桥上与谢宇安再次相见。
没曾想,上天连一丝怜悯都不肯给她。
秦氏公馆马路边。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闪了两下车灯。
程云曦对此视若无睹。
车里的姚丹丽气急,转头朝另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道:“虹姐,你瞧瞧程云曦,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着飞了!”
叶欣虹却道:“她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秦浈呢?”
姚丹丽说:“虹姐您别急,我现在就去堵她!”
姚丹丽脚踩油门,转动方向盘,轻而易举地将程云曦困在角落。
姚丹丽推门下车,一把将程云曦扯进车里。
程云曦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摔进了后座上。
看着车里瘦弱纤细的人影,姚丹丽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姚丹丽自认为自己的容貌并不比程云曦差,为什么处处比不上她?
程云曦先是嫁了谢宇安。后来谢宇安落魄,程云曦尚未离婚就收到了秦浈的邀约。
凭什么?明明双方都跟着叶欣虹混,程云曦的运气总是比自己好,遇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好。
“丹丽,倒杯水来。”
叶欣虹的声音打断了姚丹丽的思绪,姚丹丽极不情愿地递了一瓶水过去。
叶欣虹此时已经坐到了后座上,将程云曦扶了起来,让她仰靠在座位上。
程云曦慢慢睁开眼,脑子里一片混乱,一半是别人的记忆,一半是自己的。
叶欣虹拧开瓶盖,将水递了过去,微笑道:“怎么样?见到秦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