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声泪俱下,屋外院内却又是另一般景象。
虞砚站在院子里,气势汹汹的看着面前正被杖打的春水。他虽不是武将乃文臣,却也是在朝堂上过来的,气势凌人,身板高大。再加上虞砚本就有点凶相,平日里不需做何表情便盛气凌人,如今更是拿出他素日里与政敌对弈时的模样,着实有些骇人。
春水在院正间处被粗绳捆住了手腕使得趴在长凳上离不开,两旁两名小厮拿着三尺长且粗的木杖一下下打在她背上,她不停哭泣求饶,却没半分用处。她想不通,只是上午虞竹溪让她去厨房拿了些冰食罢了,下午虞竹溪一回来主君就把她押在这里打。
“好好打,给我打死这个妄图害我女儿的奴婢!”
两个小厮都是从前外面买来的武夫,皆是身壮力气大,打了一阵也不见累,闻言下手的力气更重了些,直至把人打得昏厥过去才停下,询问主君怎么办。
虞砚冷哼一声,道:“把她扔柴房里,莫让郎中看,是生是死端看她的命。”
小厮作揖把人抬走,虞砚这才转身走进虞竹溪的屋子,刚推门进去脸上立马换上和善的神情,朗声道:“夕夕可算是醒来了,回府一见着你这副样子可是把你娘亲吓得不轻。”
虞竹溪抬头,一时之间见着爹娘都在这里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爹娘都还好好的,哥哥也是。
“爹,你把春水怎么了?”
提起这人虞砚就不舒服,但碍着女儿的面也不好发脾气,老实答道:“她敢给你吃冰食,为父方才叫小厮把她打了顿。”
“哦……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江水夭轻抚着女儿的脸,温声接话:“清儿此行是随二皇子巡盐,恐怕还要半月余才能办完回来,回来后还要先进宫面圣呢。”
所幸他们夫妻早归,否则自己女儿被人害了都不知晓。可是,却也因他们出去,才导致了自己女儿在府里还会被奸人害。
虞竹溪垂眸胡乱想些个什么,蓦地看向虞砚,虞砚有些莫名,还以为是自己责罚春水惹的女儿不悦,正想解释,却听她道:“爹,今秋闱快了吧?”
她这突然一问,虞砚微微一怔,随后还是很快回:“是啊,定在八月初,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爹,娘,我有些倦了。”她眼底有些青紫,想来也是近来睡不好所致,如今又误吃了冰食,江水夭虞砚两人又细细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那眼底青紫是虞竹溪前生因为与宋聂栩定亲一事上花了心思准备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又夜里常想着日后嫁进宋府的日子,是以才留下了青紫。
而如今,只怕也很难消下来。要差人找郎中问药擦过才好。
待夫妻二人都走后独剩虞竹溪一人待在房里,没过多久她便睡着了。
夜里因为疼痛睡的并不安稳,虞竹溪蓦地睁开眼,房内只有一支蜡烛燃着,仅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其余的便是月亮透过纸窗留下的点点光晕。
虞竹溪掀开布衾起身,缓慢走至黄花梨镜台前坐下。屋子里烛光摇曳,照亮榻上女子的脸庞,不过方才十五却没有这年纪该有的纯真活泼,带着不该有的沉静谨慎。
她伸手摸上右眼下那颗痣,透过它在看那曾经贯穿了半张脸的疤。曾有人言:“眼下带痣,乃美人痣。”美人痣,后来却是被疤痕掩盖的什么都不剩。
那疤是怎么来的?思及此事,铜镜里的人神色带了狠厉。
昭和一年,承善寺后院厢房处被一场大火烧掉了大半,其中,虞夫人就在此间厢房内,被两名面生男子捆在此处,好不容易割掉绑住她的绳条,男子推门而入。虞夫人哥哥乃林丞弟子、林将军麾下猛将,平日里虞夫人耳濡目染也曾被教导一些武功。只是,女子终究不敌男子,更何况是被娇养着长大的高门小姐。
那道疤,便是被那两名男子其中一名用匕首划下的。那场火没烧死她,让她逃了出去。满身伤痕血迹与痛楚,她晕倒在一处破庙里。再醒来,回到了宋府。宋聂栩带太医为她看病,身上的伤治好了,唯独脸上那道蔓延至胸口的伤痕,太深,保住了命,也留下了再也消不掉狰狞的长疤。
从此,虞夫人于府中闭门不出。
彼时,她并不知晓春水也是府中妾室卿鸢的人。在大宅里与卿鸢斗,与夫君的妹妹宋紫娴斗。斗了一辈子,竟是败在最信任的奴婢手里。何其蠢笨。
而宋聂栩,终究还是一直把她当自己妹妹,当年虞竹溪为宋府才嫁了过去,女子婚事事关后半生,就算虞竹溪总是针对自己的爱妾,他也并未撤了她的管家权。再后来,她开始喝药,身子每况愈下,最后管家权还是自己送了出去。
只可惜,二十几年相识一场,他也从未相信她话里卿鸢的真面目。
那绑她的男子,死后也不知晓到底是谁,或者说,是谁的人?卿鸢一定参与了,可她到底没有说出来。
黑痣在白皙的脸上如点睛之笔,她的双眼在抬眼时会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