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郎时不时的几声咳喘,巧月忧心地为她披上斗篷:“小姐,不如先养好身子再去寺里吧。”
“无碍。”虞慈轻轻摇头,因在病中,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咳喘间眸中沁出些许水汽,给眼尾染上一抹浅红,如淡蕊粉桃在眼尾绽开,竟格外动人。身子亦更添清瘦,行走间如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那夜,泪如雨下的少年紧紧抓着她,她心中怜惜,照看了一宿。天亮后,那孩子退了热,她本想等他醒来后再离开,但国公府的轿子已经到了,山间雾重,她不忍家仆多候,便委托小沙弥照看,自己先回了国公府。
在寺院里淋了雨,又几乎一夜未眠,她终究是染了风寒,回来后便病了一场。她本就体弱,易病难愈,因此即便日日喝药还是断断续续咳嗽了半月。
但想起那夜少年睡梦中惊惶无措的哭声,瘦弱单薄的脊背,还有偶然间发现的从他颈间向下蜿蜒的伤痕,虞慈心中难安,终究是还是决定去寺院中看看。
黑漆蓝布小轿在山间轻摇慢晃到了寺院,虞慈先去大殿请香叩拜了一番,才由巧月扶着往平日留宿的厢房走去。
沿着青石小路行至厢房外数丈外,虞慈脚步微顿。
山间露重,晨曦斜照带走了些许凉意,柔柔地落在箱房门外的孩子身上。那孩子身形瘦削,紧紧抱着一把竹伞,眼眸低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静立着不说话时,透露出些微与年龄不符的淡漠疏离。
虞慈认出这是那日雨中晕倒的少年,正欲上前走去,就见他眼睑微动抬起头来。他眸如点漆,看见女郎的一瞬间,似乎是晨曦落到了他眼中,倏地亮起来,唇角也不自觉地浅浅勾起。
这刹那的情绪变换,令他周身的淡漠散去,显露出孩童的纯真。虞慈这才发觉他的五官生得极好,只因上次她只焦心少年的病,没有仔细观察。
虽然他年纪尚浅还未长开,带着浓浓的稚嫩,但依旧可见其眉目清雅鼻梁挺直,尤其是一双眼睛,在晨曦中如流光闪烁,格外生动可爱。只因太过瘦小,给他多加了几分可怜。
虞慈心中怜惜,走上前去。
少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抬头仰望着姿容昳丽的女郎,鼻尖是她身上淡雅的兰香。他嘴唇微开吐不出一个字来,耳边染上了些许窘迫的红晕。
虞慈轻笑,语气柔和:“身体可还有恙?”
她温柔如水的眸光落入李昀的眼中,关切之意毫不遮掩,令他忽而想起那日温暖轻荡的怀抱,心中又暖又涩,一时间连声音都大了几分:“我、我已经好了!”
许是他在晨雾中站了太久,水汽沾染上他的睫毛,鼻头也泛红,好似刚哭过一般。
虞慈心中微动:“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吗?”
“嗯!”李昀点点头,将怀中竹伞小心翼翼地捧起,“你的伞。”
他的模样实在乖巧,令虞慈心中怜爱,她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但可惜家中只有她一个独女,如今见到少年童真纯粹的模样,心下不由得就多了几分亲近与疼惜。
“外边凉,先进屋。”她接过少年手中的伞,笑意更暖,“你特地为我送伞,我心里欢喜,请你吃碟点心可好?”
李昀几乎没有听清她在讲什么,只看到女郎纤秾眉眼间的笑意似春日花开,明艳而温柔,瞬间如晨曦一般驱散了他心中阴霾。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笑。
在他短暂的人生中,见过最多的是华昭仪薄凉厌世的讥笑,是宫人逢迎讨好的媚笑。一个几近绝望,一个令人嫌恶。但这些李昀都不在乎,只因他们的笑都是对帝王的,与他无关。
可眼前人的笑是给他的。
温柔的,怜爱的,毫无所求的,唯独给他一人的笑。
李昀的心好似寺里的晨钟被狠狠撞了一下,愣在了原地。
因虞慈尚在病中受不得凉,这边的巧月已经先搀着她进去了,转头看那瘦弱少年还傻站在原地,没忍住贴在自家小姐身边道:“这孩子看着倒是挺可爱的,怎么呆呆愣愣的,不会是上次发热把脑子烧傻了吧。”
巧月向来说话直白,虞慈无奈地瞧了她一眼,然后对着门外的少年招招手:“快进来。”
李昀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回过神,像是被那素手给拉住了一般,踩着棉花似的踏进了厢房。
巧月去备热茶点心,李昀和虞慈隔着一张矮几坐在长塌上。
她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那日怎会跪在雨中?”
“我……”少年闻言似乎是想起什么,脸色发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虞慈没有追问,只心中微微思索:“你可启蒙识过字了?”
李昀点点头。
这点倒是在虞慈意料之中,虽然少年身形瘦小,但是衣装整洁,布料也非奴仆所穿。她从桌案上拿来纸笔,微微抬起纤细的腕骨,缓缓落笔。
她将宣纸转到少年面前:“这是我的名字。”
李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