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那信许久,提笔回信。此时再要回信,不知何时,才能让蓝曦臣读到了。但不能不回,也不能挑此时送出去。
然而翌日一早就出了变故,温家的医师去世了。
这是位老前辈,平日为人和善,曾经于我也有过提点,理应去吊唁。还没等我们收拾好,温若寒打发家仆来传话,让我即刻动身去寻他,饭不必吃了,温若寒立刻要见我。
这又出了何事?我交代温情、温宁千万别不吃早饭,就跟着家仆去见温若寒。
出乎意料的是,温若寒不在炎阳烈焰殿,而是在历任家主的住处。院中石桌上摆了一盘点心并一碗粥,还有壶茶。那家仆笑道:“小姐先在此吃点东西,这是宗主特意吩咐的,小的在此侍候,您一定要好好吃。”他在“一定”上咬重了音,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我坐到桌前,点心做得小巧,粥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家仆为我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我道:“有劳你跑这一趟,我没什么事,吃完了自会见家主。你去吧。”他立刻摇头:“不成,小姐别为难我了,宗主可是让小的必须侍候您把饭吃了。”
这是要盯着我了。我喝了口粥,尝不出什么问题。
待到我把粥和点心吃完,那家仆喜笑颜开地对我拱手,带我进门。温若寒在茶厅里,让我过去坐:“医师的事,你可知道?”他语气很慢,我点头:“知道。”
温若寒竟然笑了,他自袖中取出几把钥匙,放在桌上。
“这些钥匙,是药房的。忆熹,你从今日起,便是不夜天的医师。”
我的字从温若寒口中出来,有种阴冷的不适感,仿佛不夜天医师这个职位,做了就永远甩不掉。温若寒这人最近越发喜怒无常,行事古怪,不接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温若寒又道:“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方才给你的饭里被我加了东西,药房里的药材足以解下在饭里的药性,半月时间,配好解药,来找我。当然,药你不吃也行,最后成了修为尽失的废人,别怪我没告过你。”
温若寒说的是“药你不吃也行”,而非医师不做也行,所以这不夜天的医师,是非当不可了。
我叹了口气,收好钥匙。温若寒见状,满意地笑了笑:“去吧。”
两周后。
医师的住处比我想象中大,毕竟我先前只是在诊房旁的隔间与老医师商讨。院子十分干净,和药房等大,往前走几步就是诊室。这些日子我回了齐院三趟,温情说她和温宁也有事要做,但还不知道是何事。
我带着药瓶,去见温若寒。
温若寒第一句是称赞,接过瓶子倒出一粒放进我面前的茶杯里,看着我一口将水喝下,然后慢慢地笑起来:“做的不错,稍后我让人多给药房派几个家仆帮助你,你好好待在那里,做不夜天的医师。不会有什么让你牵挂的。”
最后一句话和前面的完全不搭,我问他:“什么?”
“温情已经带着温宁去了夷陵监察寮,你们的齐院现在没人住。那儿离药房远,你就住在医师的院子,不用来回跑了。”温若寒语气平平,话却说得好像我下一秒就该对他道谢。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我完全摸不透温若寒的脑子。
正要再问,温若寒却不耐烦了:“回去吧,那院里东西很齐全,缺什么和家仆说。”
药房。
除了原先跟着老医师的一个小童,还有好几名家仆,有男有女。我注意到最后一名家仆进来时,开了药房的防护阵法。
不夜天没有哪个家仆被允许修行,所以无人有修为,除了爬床的王灵娇,那个修为奇差,令人作呕,灵力几乎没有的婢子。思及此处一阵恶心,我厌恶地为我的目光寻找一个着力点,落在染了淡色蔻丹的指甲上,浅淡的颜色刺眼得有那么一瞬间在我眼里变成了艳红,正像王灵娇的手。她不是正妻,用不得正红色……
这都是在想什么?我凝视着手,暗道回去一定将这颜色洗了。
直到平复心情,我才望着那最后进来的家仆,问:“公子,你从前在何处当差?”
他低眉顺眼地回答:“小的福佩,从前是在兵器库做看管,侥幸学了一点咒诀,宗主让小的过来,做药房的护卫。”
我毫不怀疑这一群家仆都是温若寒的眼线,可我没有证据。给他们分配了活计,我回去看书了。
已经好几个月了,院子的防护阵法密不透风,拦住了我们出去的路,也阻隔了外界的一切消息。我不知道温情和温宁过得如何,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变成了什么样子。说来我对外界的感知还停留在云深不知处被烧……
蓝曦臣,蓝曦臣。
曾经并肩笑谈的友人如今下落不明,蓝曦臣在同辈中已是翘楚,年少成名,未及弱冠便有了称号。泽芜君博览群书学富五车,那些与他探讨医书古籍的日子时有收获。我们的书信往来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药材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