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穆如夫人,夏班主宁愿自己背上杀人的罪名,这可是要抵命的。
若非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他断然不可能这么做。
见他迟疑着不肯回答,许长恒问道:“穆如夫人与夏班主应是亲人吧?”
原以为他们也会认为自己与她之间存着男女私情,此时陡然听到她这般问,夏班主蓦地一怔。
“虽说梨花班已经在穆家唱了几十年的戏,可也只有在穆老爷子过寿诞的时候才会过去,而且每逢那时,你们连说几句话都是难事,断然没有偷情的机会。”见他探究地望向自己,许长恒道,“听说,在穆如夫人出嫁之前,有人曾见过你出入她娘家过,若此事是真的,便愈加说明你与穆如夫人关系清白,因为穆如夫人的娘家一直都盼着她能嫁给一个有钱人家,断然不会纵着你们在眼皮子底下胡闹的。”
“我的确去过绥儿娘家一次,但也只有那一次,本以为做得已经极尽隐秘,却还是被人发现了。”在她话音落后,夏班主终于在叹了一声后道,“这位官爷所说的不错,绥儿她其实是我的亲妹妹。”
梨花班的老班主终身未娶,原因并非是他不好女色,而是因着他年少时曾为情所伤,以至对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再无挂牵。但在他因病重而即将离世的前些年,才于偶然一个机会得知,当年伤他至深的那个女子其实曾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并且在刚生下他们不久后便分别将他们兄妹二人各自送了人家。
而那对龙凤胎便是夏班主与穆如夫人。
昔日情人虽已不在人世,老班主用尽了心思才找到了他那两个亲生骨肉的下落,但为了他们的名声与前程考虑,并未对外道明他们的身世,而是选择默然守候。
后来,见本就喜欢唱戏的夏班主愿意接手梨花班,老班主便认他做了义子,并嘱咐他在自己死后,他要好生照顾妹妹,与她一生扶持。
“我的养父母虽对我很好,但我自小便家境贫困,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而绥儿的养父母也不过一心想着将她当做摇钱树而已。是父亲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一切。”夏班主感慨万千地道,“他让我们兄妹相认,才使我有了真正的血脉亲人。”
自从与他们相认后,老班主便经常于暗中帮扶他们,并因此让他们各自的日子都过得更好了些。
在老班主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曾将全部家当折算成了银票,想对半分给他们,可恰在那时,他和养父母家中的一个兄弟因为误食了一种毒蘑菇而危在旦夕,因着养父母家中本就贫困,一人的诊疗费于他们而言便已是天价,更何况两个人突然同时患病。
情理之中又理所当然地,他的养父母选择了先救他们的亲生骨肉,而放弃了他。
是他的亲生父亲用尽全力救了他,花尽了他毕生的积蓄,而这其中的一半原本是他已经留给他的女儿的。
“那个时候,绥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可惜对方的家境也尤为困难,根本拿不起她父母想要的彩礼钱。可若有了那笔钱,她以后便不必再受人所制,也能够随心所欲地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故而,我知道那笔钱对她来说尤为重要,那是她的一生,”夏班主地眼睛红了,他道,“我虽与绥儿相见的时候并不多,但是,在听父亲提及我有可能会危及性命的重症而急需一大笔钱时,她还是决定先救我的性命,而后来,我的病虽然被治好了,可她与她心上人的那段姻缘便也无疾而终。从那时起,我的性命便不是自己的了,为了亲生父亲,为了绥儿,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他的话真情实意,并未有半分掺假,许长恒默然听着,觉得马上年的眼光果然不错。
夏班主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果然兄妹情深,”安川冷静道,“但是我想,即便穆如夫人没有夏班主这个兄长,她也会将自己的日子过得随心所欲。”
夏班主担心她会因为得知穆呈善死去的真相后会痛不欲生,但实际上,从她与穆夫人的对话来看,她其实已经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对方身上,并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
这样的女子,哪怕无人帮忙,她也很清楚自己求的是什么。
夏班主并未再替她辩驳,苦笑了一声后道:“自那一次大病一场死而复生之后,我凡事便想开了,唯一的希望便是一家团聚,故而我回到了父亲的身边。在父亲过世后,我不愿孤苦一人,我之所以回去绥儿娘家一趟,便是想与她兄妹相认,从此之后光明正大地护她疼她。但是她却并未同意,因为当时她与她的父母都已经答应了穆家的求亲,他们担心若是她与我相认,她的身世而便会影响了她的好姻缘,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也是这般想的。那时我便知道,在她心中,亲情固然重要,但她自己的前程也颇为要紧,因为在她将父亲留给她的钱答应给我治病时,她便已经因为穆家的婚事与她的心上人决裂了。但那又如何呢?她终究是救过我性命的亲生妹妹,她腹中的骨肉也流着父亲的血,我做不到置身事外见死不救。”
所以,这便是所有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