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岛南路(1 / 4)

八岁那年,某个夏日黄昏,海芋放学后直奔外婆家,按熊芬嘱咐在外婆家吃晚饭,等熊芬打完麻将来接她。

自吃完饭后,海芋就在外婆家乖乖写作业,不知不觉,等到了天黑。

小岛上,家家户户的灯都亮起了。

海芋在焦虑不安中等到了夜里十一点钟,熊芬还是没来接她回家。她终于忍不住打电话回家问,才确定熊芬果然把她忘了。

电话里,熊芬叫她先自己回家,今天很累,不来接她了。

海芋喊道:不接就不接,我自己记得回家的路!

外婆却十分担心,可老年人年纪大了,眼睛、腿脚都不好,没办法亲自出门送小外孙女,只能叫海芋明早再走路回去。

小海芋憋着闷气,不听,直接抱起书包跑了。

那些年,作为旅游胜地的鼓浪屿还没有后来这么热闹,加上又是在居民区,人声寂静,深夜里已不见什么人影。

八岁的小女孩,就这样在黯淡月光下走了很久、很长的夜路。

路上,她遇到坐在海边对她吹口哨的乞丐,那人跟地痞流氓一样,吓得她一路胆战心惊,一口气埋头跑,魂都快吓没了才到家。

多年后回想,依旧无法理解,到底是怎样的母亲,才会对女儿这样放心?

——深夜里敢放小孩子穿过无人街巷,孤零零走大半小时夜路。

-

街边,棕榈树影下,女孩坐在那里,双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脸发呆。

远远可见她穿着珊瑚粉吊带蛋糕裙,裙褶一层又一层,像是蛋糕,不过是可怜融化掉的蛋糕。

她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炎热的晚风也变得微弱了起来。

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下。

她恍然抬起脸,见驾驶座上的男人从车窗后露出脸:“上车。”

-

傍晚的厦门永远是最美的,车沿环岛海景线行驶,绕过了曲折蜿蜒的南路,一路都是具有西洋风情的别墅、度假区建筑,夕阳下大片白墙红顶风光。

海芋还以为车会直接开去蔚川家,谁知中途上了盘山公路,在一间餐厅前停下了。

蔚川停好车,扭头。

他看着她道:“本来想去电话里说的那间餐厅,但位置太远。”

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些,落在车窗外:“这家也不错。”

海芋转头看了一眼,有气无力道:“哦,你去吃吧,我在车上等你。”

蔚川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取个毕业证而已,不急吧?你好像也没有吃晚餐,顺路到了,你要我一个人去吃?”

“但我不饿。”

“是不饿还是心情太差?”

“我没有心情差……”

男人冷笑一下:“全程在我旁边丧着脸,浑身低气压,我看不见?”

“有这么明显吗?”

“你看看倒车镜。”

海芋皱眉,将视线转向镜面,看见了自己满脸苍白的愁容。

蔚川解开安全带:“这间餐厅的餐后甜品四果汤,共有二十几种配料,是我见过配料最多的。”

海芋骤然抬起下垂的眼来。

他推门下了车:“菜单上每种菜品都取了很特别、很古怪的名字。”

他绕来副驾驶一侧,替她打开车门,斜靠在车门边,懒懒俯视道:“而且最近出了网红新款赠送饮品,据说,只有部分幸运的顾客才会喝到。”

简直每一句都说在点上。

半小时后。

餐厅露台上的观景玻璃厅内,浮着各类闽南美食香气:姜母鸭、扁食、鱼丸汤、炸五香、同安封肉、土笋冻……

一桌菜色,在270度晚霞光景中呈现着勾人食欲的色泽。

海芋没心情点单,只是被餐后甜品吸引来的,因此都让对方点菜了——

蔚川果然是一个多年没回过厦门的人,像游客一样将本地特色美食点了一遍。

海芋默默吃着鱼丸,抬眼瞧了对面一眼。

男人在吃芋包,动作慢而优雅,面前靠最近的土笋冻一点没动。

他不吃土笋冻。

那是一种经由海滩上的软体小动物熬煮而成的、果冻般的食物,从滩涂上捞出来的沙虫,富含蛋白质,外观亮晶晶的,柔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口味混合了醋蒜,又酸又辣,他似乎完全无法接受这东西。

蔚川也抬眼,目光与她交汇。

“你应该知道地质学协会的事?”他突然问。

“嗯?”

“两天后,本市举办地质学协会成立五十周年纪念大会。”他放下餐具,双肘搁在桌沿上,盯紧她,“你说的那位天文学家,这次似乎会现身。”

说话时,他观察着她的神色。

“蔚星洋?”海芋愕然抬头,表情变明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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