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抱膝蜷坐在地上,两只脚尖往里收了收,生怕沾了即将淌到脚下的一汩腥红。
她突然觉得,青崖山下的那些山贼,虽也奸恶,但杀人的手法都很利索,一刀见血,痛苦只要须臾。
而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阎罗却不同,他对这些算计自己的人,出手后并不会直接击中命门,而是杀七分,留三分,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脚底挣扎扭曲,然后痛苦的死去。
每每此时,这个男人的薄唇唇角都会露出一抹享受。
他在享受什么,红衣不能共情,她只有反胃和恐惧。
就像阿生和雷虎兄弟,他们是贼,盗人财物,轻则剁手,重则抵命,天道如此,可他们的死状却如遭天谴,被人间的恶鬼践踏折磨。
这些人以惩恶为由,在他们的肉.体上干着比恶还要残暴的事。
红衣有些困惑,到底谁才是恶人,这世间又如何区分恶。
她指尖冰凉,握着利刃的手掌却滚烫,她要如何才能杀了他,而自己这么做,也是一种恶,还是惩恶之人。
“你也跟着。”秦桑挽了挽袖口,将沾了血渍的那一寸折了进去,仿佛只要看不见,双手便不曾沾过血。
川乌和南星押着方才被秦桑削掉下巴那个刺客出了院子,顺着甬路一路向西,而红衣在他的命令下,只得起身跟随。
秦桑步幅大且快,红衣在其后小跑跟上,每次跑到两丈以内,便会慢一些,等他再次走远,再小跑跟上,如此反复。
日头虽未升起,但东方已是浅白。
一行人来到甬路尽头一个狭小的院落,一进门,红衣便觉脚下粘稠,不适感让她低头看去,发现这院中的青石板上,结了一层黑痂,一股隐隐的尸臭冲进天灵盖,让红衣几度想要呕出来。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精挑细选的院落,虽然与秦桑的寝院相隔甚远,但却紧邻这间刑室。
怪不得她时常会在宅中闻到一股莫名的血腥,还以为自己是因恐惧而产生的幻觉。
进了屋门才知道,这些被严刑逼供的活尸大都被削去了下颚,这也是为什么,这间刑室可以悄无声息的存于闹市之中。
“写下指使之人,赏你个痛快。”川乌从挂着刑具的架子上摘下了一只毛刷已经半干的毛笔,在那人还渗着血的下颚伤口处狠狠抿了一把,那半干的毛刷瞬间嗜饱了鲜血,笔尖变得丰满起来。
被川乌狠戳了伤口的男子,嗓子里发出一阵闷哼,上半脸在血的鲜艳里,更显惨白,一双眸子如死灰般,面对川乌的质问,竟是毫无反应。
秦桑摆手,“不必问了,定是严良,想办法让他写下书证,若是不识字,直接砍了。”说罢手掌朝下向南星勾了勾,未有只言片语的交流,那丫头却熟练的从角落搬出了一个木桶,动作自然的就像端茶递水一般。
红衣见那桶顶和两侧各有一个圆洞,两侧的稍小,顶部的略大,在搬起的过程中,其内有若隐若无的抓挠声,红衣不敢想,也想不出里面放了什么。
“乖乖写了,送你上路,若是不写,再赏你三日活头。”
红衣以为自己听错了,心中本是不解,拒不招供为何能多活三日。
直到秦桑躬身,用他修长的指节敲了敲那木桶的盖子,里面响起了吱吱的鼠声,尖锐又饥渴,每一声都叫到了人的骨缝里,“只不过,多活的三日要在这桶里受着,一日不写,便再多加三日,你放心,我这房中有世上最好的药膏,镇痛止血一等一的妙,在桶里的时候,不会让你死,但里面硕鼠,我会每日多赏一只。”
他说罢侧身坐到了桶盖上,用手逗趣着桶内的东西,仿佛自己养的宠儿,眉梢也是宠溺:“饿了吧,给你们抓了个活的,一会儿细嚼慢咽,可不准噎着。”
红衣单是看着,背上已被汗水浸湿。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慢慢想,本将军对将死之人有的是耐心。”
被捆在柱子上的男人,双.腿间不知在何时湿了一滩,而秦桑他们犹如司空见惯,没出片刻,那男人咽呜着点了点头,将指使之人的名字尽然写于纸上。
白色的宣纸上猩红的大字歪歪斜斜,透出气若游丝的绝望。
“夏仲。”秦桑浅笑,“严良如此迫不及待,本想让这个夏仲活过十五,奈何阎王催得紧,这次是他自己找死。”
此刻一直缩在一角的红衣,面色比死人还惨白,她直勾勾的盯着方才写完夏仲二字便被秦桑徒手掏了喉咙的男人,腹里正翻江倒海,却拼命忍着,生怕自己的狼狈引来秦桑的注意,毕竟今晚的刺客不止柱子上绑着的男人,还有她一份儿。
可这个男人还是看向了她。
“好看吗?”他的手还带着那尸体生前的体温和血渍,没来得及清理就抚上了红衣的面颊,黏糊糊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抖什么?本将军不是答应过你不杀你,不要怕,”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身子故意放的很低,孩童般兴奋的抬头看垂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