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1 / 2)

红衣茫然地站在戏台中央,看身边如人偶的戏子哑着嗓子唱着人间繁华,这里没有阿生他们的身影。

他们能去哪呢,这诺大的戏园,能藏垢住所有的罪恶,她形单影只,根本无处找寻。

“砰!”的一声,呆站着的红衣,额头被一块碎银砸中,台下随之传来一声驱赶,“姑娘模样俊俏,给爷来一段儿。”

“拿了银子就得唱曲儿,这是规矩!”

“姑娘若是不肯,下来陪爷饮酒吃茶,银子少不了你的!”

他们竟把她当成了醉江园的戏子,红衣低首,看着地上白花花的银两,快要铺满整个戏台。

那是台下这帮鼠蚁偷得的米粟,也是阿生这些少年们的前途。

红衣突然挺直了脊背,双眸透红,黛眉微挑,学着那戏子的步伐,端首提步踩着这些碎银向台下走来。

她的脸上没有厚重的粉黛,身上也未着雍容的戏服,只有一身血色丹衣,随着细步纤纤而足底生花。

台下的看客一时呆住,女子容貌清灵,一双凤眸带着一丝睥睨苍生之感,媚而不俗。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①红衣薄唇不妆而红,她随着戏台上的鼓点竟真的哼了起来。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她的声音越来越亮,端着的双手也开始变得冰凉,双颊因怒气而挂上了绯红。

既然这诺大的戏园寻不到阿生他们的身影,那么,她就要将这戏园翻个个儿,将这些狗官僚申踩进地里,让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帮她闻出阿生的去处。

醉于美人眸中的看客们忘我的听了半晌才觉察出不对,方才对那红衣额头扔银子的青年,怒气冲冲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玩味,朝红衣踱步而去,“小丫头片子会的还不少,让爷我教教你怎么唱曲儿。”

红衣丹唇含笑的迎了上去,其余的看客也来了兴致,想看这娇滴滴的小娘子被□□后跪地求饶的样子,没有一人起身相助,反倒纷纷满脸期待。

男子快走到跟前儿,见姑娘端在身前的一只玉手向他的脸颊伸过来,忙向前倾身,口中吐着污言秽语迎了上去,心想着小娘子是个识时务的。

结果红衣的手触碰到男子脸颊的那一刻,突然反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力道之大,让那男子不得不张开了嘴,红衣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直接给对方掩了进去。

“姑奶奶赏你的!”红衣咬牙切齿道。

那男子闷哼了一声,弯腰想吐,却被一脸坏笑的红衣提膝怼向了下巴。

牙齿和上颚碎裂的声音被戏台上的鼓点淹没,那男子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一声沉闷的咽呜后,蜷缩着卧倒在了地上。

“我认得这个女子!前些日子随我爹去蓟州赈灾,满城都是这女贼的通缉,今日,竟跑到我扬州的地界上撒野!”

经这男子一喝,台下看客纷纷起身,有些谨慎的裹了裹衣袍离去,不怕事的都凑上前来看热闹,这女贼当众劫掠,不比这戏台子上唱的精彩!

“好啊,既然认识姑奶奶,那就将荷包里的钱财悉数交出来,”红衣抬脚跨过那个窝在地上,满口血污的青年,几步走向面前指认她的男子。

她撩起裙摆,垫脚飞上了那男子檀桌对面的座椅,一脚踩在那男子的面前,桌上的茶具随之一颤。

红衣从他手中夺过了茶壶,仰头从茶嘴处接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给你两条路,要么拿住我去蓟州换银子,要么被我拿住,去跟你爹换银子,你自己选。”

“宵小之辈,竟敢在扬州营缮司俞侍郎俞公子面前放肆,还不快来人将她拿下!”红衣身后突然窜出另一个衣着华锦的青年,似是与这俞公子一同前来看戏的友人。

被他这一吆喝,从园厅的两道侧门中,陆续涌出了一帮持棍的小厮,红衣扫了一眼,见那些人高矮胖瘦参差不齐,握棍的姿势也各有千秋,想必是些徒有其表的门面打手,不足为惧。

于是,冷哼一声故意回旋道:“我管你是什么鱼公子虾公子,今日不把盘缠留下,谁都别想走。”

红衣手臂在桌面一撑,旋身跳到了那公子的背后,用短刃抵上了他的喉咙,在其耳边低声道:“委屈俞公子带我去见这戏院的班主,乖乖听话,我不会伤你。”

那俞公子一身松绿锦袍,生的细皮嫩肉,被红衣用短刃抵在喉颈时,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听到红衣给他台阶下,忙不迭的点头道:“这就去,这就去!”

于是,红衣以其为质,在这个男人惊慌错乱的指挥下,终于来到戏园的后院,几十个持棍的打手也纷纷小心的跟了过来。

“我要见戏班的班主!”红衣挟持着人质,被打手围了一圈儿,在后院的空地上喝道。

没有片刻,就从那后院东侧的瓦房中窜出来一个只上了半面妆的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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