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夏仲走后,川乌并未继续跟随,而是饶有兴致的转悠到了那个卖木雕的摊子上。
“客官,瞧你面生,外地来的吧,给家中妻儿买个玩意儿吧,出远门的时候也好留个念想。”
川乌一愣,“我未开口,你怎的就知道我有家室?”
“客官的棉靴是内人纳的吧,”那小贩伸出一只脚略有些显摆道,“瞧你这针脚,一看就是娶了个养尊处优的小姐,还不如我这针脚走的齐。”
川乌心中一酸,想着来蓟州也有两个多月了,自己写的家书也不下几十封,可每次得到的回复却只有简短的四字真言:“我好着呢!”想到这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脚上的棉靴,嘴角却也勾起了一抹浅笑。
“这把木梳不错。”他向小贩的手里丢了一块碎银,转身欲走,突然记起家妻的“八不准”,其中一条便是不准肆意挥霍家财,于是又转身朝那小贩道:“愣着干嘛,找钱啊!”
他见这卖木雕的小贩没什么可疑之处,便掉头去了那家丰裕典当行,想着这蹊跷不在那木雕上,那必定是藏在这典当铺子里了。
正是午时繁忙的时候,民生不济,每日靠典当家中物件维持生计的百姓比比皆是,川乌进去找了个角落坐定,故作疲态的放空,余光却将每个来铺子的百姓仔细打量了个遍,发现这铺子的伙计不仅手脚麻利,还很热心肠,见到家中困难前来典当的穷苦人就会多给些银两。
这让川乌很是触动,且有些不可思议,无奸不商这四个字在家铺子算是抬不起头了。
“外面天冷,喝口热茶吧。”铺子的一个伙计见川乌一直窝在角落,既不声张也不换物,于是沏了一壶茶走了过来。
川乌忙客气的接过,心想着铺子正是忙的时候,也不便再过打扰,于是,喝下一杯后就匆匆离去了。
可方才给川乌沏茶的伙计见他走后,竟马上小跑回内屋,朝管事的耳边念叨了几句,管事脸色一僵,放下了手中的算盘,披了件外衣,后脚出了铺子,向着严府的方向走去。
回了坝上,川乌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细节完完整整的说给了秦桑。
“那铺子的伙计看起来是个良善的主儿,见那一身补丁来当银镯子的老妇,还多给了一吊钱。”
“如今蓟州的各大钱庄都降了利,就连那地下赌坊都不敢随随便便往外借钱了,一个个勒紧了裤腰带,怎的一个不起眼的当铺就能给百姓当活佛,你不觉的好笑吗?”秦桑觉得讽刺,抬眸轻蔑道:“在这吃人的世道,即便真的有佛陀,我也要挖开那泥身,看看里面到底是真心还是白骨。”
年轻将军眼中忽而腾起的煞气让川乌觉得熟悉,这种沙场迎敌的凌厉目色好久都未曾在秦桑的脸上出现过。
这些日子,除了阿楚的消息能让将军的眼神有些光彩外,坝上的事宜入他耳时从来都是一副半眯着眼听戏的样子。
今日瞧着将军终于打起了精神,川乌不禁对那当铺的疑虑又添了三分。
“但我查了这家当铺的管事,是三年前凤陵水灾,不得已才举家迁往蓟州,管事的三个儿子都已成家,老大今年还添了一对双胞胎,大儿媳刚出月子,一家上下十二口子人,没有人跟严良有牵扯。”川乌咂了咂嘴,表情有些不确定,“方才我谨慎了些,并没有跟着夏仲进去,也没亲眼见他将木雕换成银票,也许是我看错了,他拿了什么别的东西去换也尚未可知。”
秦桑手里随意着翻着桌面上的账簿,眼尾不易察觉的上挑,“三年前迁来蓟州,这青崖山的大坝也是从三年前开始动工,是否有些过于巧合了。”
“三年前凤陵水患,迁来蓟州的商铺数不胜数,将军若这么说,那岂不是要从州府翻出前年的商籍名册挨个查一遍。”
秦桑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眼神笃定道:“不然呢?”
川乌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些杂活估计又要落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不过面上还是强颜奉承道:“将军如此为百姓任劳任怨,是蓟州百姓之福。”
秦桑起身,开始收拾案几上的账本杂物,叹了口气道:“不如川副将劳苦功高,等蓟州告捷,本将军准你一个月的假,让你跟小娇妻好好团聚一番。”
“都欠我多少个月的假了。”川乌唇角微动,偷偷呢喃道。
装作没有听到的秦桑,将收拾起的一摞账簿往川乌身上一推,压的川乌连忙屈膝抱住,他唇角上勾坏笑道:“还有这些年的兵籍簿,查查那当铺管事的三个儿子没有入伍的原因,限你三日,统统报给我。”
“三日?将军您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
“不要找天冬和南星帮你,他俩我另有安排,这些账簿都给严良送回去,就说本将军消受不起这凉亭的美意,染了风寒,这些日子闭门谢客。”
春雨刚过,地上还残留着片片水洼,秦桑大步踏过撩袍上马,油亮乌黑的马鬃衬着他月白色的棉裘,在暖阳下显得他矜贵又意气风发,欲将离去的他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