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抬头,觉得今晚的月亮有些过于妖冶了,月色如玄玉,藏在赤色的云霞里,衬着黑色的深空,愈发诡异。
鼻息间漫过一抹熟悉的茶香,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她的腋下绕进她的腰窝,贴上她的后背,恨不得将身体的每一寸都缠进来。
她有些不敢回头,但身体竟然意外顺从于这个荒谬又突然的怀抱,她不敢想身后的人是谁,只是安静地闭上双眼,轻嗅着这份让她安心的云糯香气。
虽然没有睁开双眼,但她竟能想象到埋在她颈窝里的笑容迷人且挑逗,无法名状的欢愉感袭遍全身。
这份温存不过片刻,脚下却突然失重,像棉一般腾空又像石一般坠落,从方才的庭院重摔在一片密林之中。
没等她晃过神,身后猛然传来长刀出鞘的声音,她惊恐地回头,但为时已晚,那长刀带着一股决绝在她回首的瞬间扎进了她的胸口。
面前持刀的男子一身金色流云甲,他缓缓抬头,阴沉的笑声下却是一张空洞的脸,没有五官,只有萦绕的雾团,和那隐约的三分凉薄。
红衣猛然惊醒,额头的细汗汇成一汩,沿着下颚缓缓流下。
残留的温存和痛楚在一瞬间交织,让她百转回肠。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床,连件外衣都没来得及披,将那件轻薄的睡袍简单的往身子上一缠,就冲到外室的案几前,迅速的翻找出一张画纸,手忙脚乱的研了墨,抓起笔将梦中的男子粗略的画了下来。
可画到脸处时,萃了浓墨的笔尖却悬停在半空,无法着落。
这次,男子在梦中已然抬头,为何还是没有看清楚他的脸,红衣有些气恼,摔下手中的笔,呆坐在木椅上,方才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才感到一股深夜的寒意。
她叹了口气,低头扫了一眼宣纸上的墨色流云甲,突然有一张脸炸开在脑中,竟然是前些日子去蓟州府衙有过一面之缘的秦将军。
红衣后颈一紧,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用手中的笔杆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红衣啊红衣,你可真是啥人也敢往里套啊 。”
这一敲让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屋内的寒意让出了一身惊汗的她打了个冷颤,于是飞快的换了一身睡袍,再次钻进了暖和的被窝里。
这一次,没有沦陷于任何荒唐的梦境,一觉到了天亮。
红衣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想着今日要编个什么理由下山去,这些日子以来,身边的婢子们都以为她跟公子少有交集,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是她一直在想办法躲着青云。
即便他俩以前的感情再刻骨铭心,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过是茶馆里听书,流的都是别人故事里的眼泪。
就在红衣打了个哈欠,起身穿靴时,浑身一怔,那微妙的感觉就如晨起吃草的山羊突然发觉了猎人的出现。
她不安的向外厅望去,只见一双幽怨而略带恼气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下一刻就要扑到她的身上,撕裂她的筋肉,喝干她的精血。
红衣惊的大叫一声,穿着靴子就跳回了榻上,拽过棉被将整个身子遮了起来,“你有病吧,大清早的鬼瞪我!”
可就算听到她的怒喝,青云依旧冷冷的坐在那没有回答,像一尊冰雕般,凉气环绕至三丈之远。
红衣心想也许最近躲他躲的有些过了,毕竟自己虽然早已放下过去,她太快的抽离反而对他有些残忍,不觉心中有些愧意。
于是,麻利的穿好外衣,强挤一个笑容,半推半就又带着一丝不情愿的朝青云走来。
“别过来。”他往日白皙清透的眼眶,今早有些发红,“明日启程,你且收拾行装吧,从今日起,你可以随意出入山门,不必遣人再向我报备了。”他声音有些沙哑,蛮横的口气欲将人拒之千里。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向下撤去,紧抿的双唇微启,深吸了一口气,遂没有留恋的起身向屋外走去。
经过红衣身边的的时候还刻意避开了她的衣裙。
她有些不解,直到她看见了案几上那副被掌心的手汗浸的有些褶皱的画像,那是昨晚惊梦之后,她随手画下的无脸男人。
它依然摊开在桌面上,只是一角似乎被人突然抓躏,又慢慢捋平。
已是日上三竿,开春之后的暖阳一日比一日温柔。
红衣听话的收拾着行囊,心里却有自己的盘算,这些日子她并没有游手好闲,而是借着下山的机会,将那丰裕典当行的周遭情况摸了个底。
那铺子除了初一十五,夜里会有伙计去给前厅的财神像上香外,其余时候,只要过了子时,那铺子便会里外上锁,空无一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青云会如此快的整理完山中杂事,将去扬州的日程提前至此,按照她的计划,怎么也得再拖个七八日。
如今一下打乱了她的计划,想极早脱身,今夜就必须行动。
青云这个男子,虽然一口咬定是她的心头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