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夹着细碎的雪直直地往人脸上刮,守城的兵卒窝在墙角,把长矛用胳膊夹着,尽量把尖头离着自己远一点,今年冬天实在太冷了些。
这天气不出门,窝在家里,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羊杂汤,那才叫得劲,现如今却在雪里站着,实在太难熬。
抬眼一瞧,远远走来一行人,马车数辆,围在周围的都是身强力壮,腰上佩刀的汉子。
一看有人来了,直立起身子,抖抖头,朝下扔了块石头,传来一声咒骂。嘿嘿,活该。被砸的人也来不及算账,只能自认倒霉,满腹怨气地踢了踢其他人,催促着出去等人过来。
这群人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排前的马车里,下来一个身着兔皮袄的管事,手里拿着路引,递了上来。抬手接过来的正是被砸孙豹,心里盘算着怎么暗示要点好处,要光靠那点俸禄,守城门这活谁也不愿干。
其他人也检查完,正打算按例挑挑毛病,孙豹却先抢先一步:“原来是林大人家,怎下着雪赶路,这可不好走,能否过去给林大人请个安。”
还待要多说,却被人截住,“不必多说,林大人还在等着。”孙豹只好将路引归还,示意放行。
一行人沉默地进了城门,迎着北地的风,踏着北地的雪,来到了襄州。
“这里也太冷了些,夫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非要领了这差事,来这种鬼地方,你是没见太太住的地,东西都放不下,只能撤了又撤,改了又改,怎样都不合适,还是夫人厌烦了,发了话,才不动了。”董大娘不满地嘟囔着。
董管事将冻僵的脚放进热水里,舒服地伸伸腰:“可算是活过来了,你可别多事,多宽慰夫人。”
况且,董管事的头朝偏院一点:“现在夫人心神都在小姐那,等得了闲,才有她们的好果子吃,你离她们远着点,小心夫人也厌了你。”
“怎么可能,我可是夫人的奶娘,从小奶到大的。”到底不敢多说,转了话题,“小姐可算是好些了,进了城,看了病,一碗药灌进去,人就醒了。”
林年年蔫蔫地躺在床上,盯着床边的纱幔,不敢动一下,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生怕动了一下,闹出动静,引得在外面休息的平卉姑姑醒来,又是一阵折腾。
她娘是大官的女儿,她爹是榜下被捉的婿。
当年林徐钰,青衣少年,探花游街,把正在为女儿婚事忧愁的董阁老给惊艳了。
不是当时长平没有好儿郎,实在是他这是老年得女,宝贝得紧。
没见林徐钰前就读过他的文章,文如其人,是个胸中有沟壑,眼里存山河的人。再派人往家乡一问,人人称赞的谦谦君子。身上又无婚约,董阁老当机立断拐来给自家宝贝女儿。
果然,婚后两人琴瑟和鸣,不久就有了林年年。
林年年这名还是董阁老起的,取自“辞暮尔尔,烟火年年”。寓意好,朗朗上口,这老头得意了老久。
想到这林年年叹一口气,对外说是她爹自愿接下,实际上是惹怒了皇上,被皇上打发过来。在宫里待到晚上才回来,一回来就在书房,点了整夜的蜡烛。不过这些都离她这个小孩太远了。
小年年从生下来就没出过长平,这会出趟远门,新鲜得很。
哪怕外面是冬天,实在没看头,小年年也兴奋极了,结果半路就着了风寒,把她娘给吓着了,可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顶着风雪往前赶。
她倒没事,就是把其他人累得够呛。
可算到了这,想着想着又睡了过去。月明星稀,刮起的寒风已经停了,一夜好梦,
脸颊微微感到柔软地触碰,又有些细小的声音传来,想仔细听个明白,又渐渐消失。
身着寑衣的女孩,睫毛微颤,眉头耸动了一下。脸蛋圆圆的,白白净净的,鼻头圆润,嘴巴小小,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夫人,小姐要醒了。”平卉虽急却步履轻盈,朝着端坐在窗前的女子走去。
林家主母叫董若芙,她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这一家子刚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一堆要忙活的事。可再天大的事也要一件件理,手下盘着货物,耳边听着嬷嬷们纠纷。一听她的心肝醒了,立马挥退众人,起身去看。
林年年睁开眼睛,就见她娘正过来,刚叫了一声娘,还不待装可怜,她娘就把她扶起来,接过一杯水要喂给她:“我的小祖宗,你可别说话了,先咽口水,顺顺气。”
林年年只好喝水,真喝了一口,才发现自己渴得要命,连喝了两杯才停下来,喝完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娘的手,窝在床上,舍不得她娘离开。
林夫人板着的脸到底是绷不住了,只好搂着抱着:“娘的小心肝唉,可不敢再顽皮了,再吓娘,娘可真就不理你了。”话虽这么说着手却搂着更紧了。
林年年瞅着她娘的脸色,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便心下一松,又笑闹起来:“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