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年做医生和医仙的经验,晴玉很懂得把控跟不同患者家属说话的语气语调。温柔沉稳的嗓音传到皇贵妃耳中,说是宛如天籁也不为过。一个月以来,或者说自打怀上这个孩子以来,皇贵妃就没从大夫嘴里听过一句好消息,即便太医有意安抚,也掩盖不了状态危急的事情,那故意装点出的“希望”有时候比绝望更让人恐慌。直到这一刻,皇贵妃才真正感觉到希望来临。
哪怕最危险的阶段还没有过去,哪怕治疗过程可能漫长,但至少有了笃定的方向。
这让她不能不感激。而这份感激在看到晴玉洋洋洒洒写下的药方时,更攀升了一个高度。
厚厚的一沓纸上,真正需要喂下去的药其实不多。考虑到小公主年纪太小,更多的药是以外敷等形式,另有适合幼儿的香囊、药膏等物。要喝下去的那张药方更是慎之又慎,并不仅以药效为先:“有些药虽然药力凶猛,却难免要伤了幼儿脾胃,且口感太苦,成人吃了怕也难受。这药的口感要好些,小公主喝起来不会太困难。”
此外晴玉还额外列了给乳母的膳食方子,养病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陈列等,可谓无一处不精细,无一处不妥帖。
周太医接过药方后更是惊喜,不仅为了晴玉用药之精妙,更为其描述之详细——要知道在民间,一张方子就能成为家传之宝,够一家人几代衣食无忧。但秘方之所以是秘方,就是秘而不宣,独家珍藏的。哪怕是在太医院这种为皇家服务的地方,要求所有太医贡献药方记录在案,也不代表着真正的共享。
或是在药方的火候上含糊其辞,或是在制药手法上略做模糊,这些行为不算作假,却足以保障自己地位的独一无二,只有真正收了徒弟时才会倾囊教授。否则人人都看书琢磨透了,还收徒做什么?
但晴玉这张方子中没有这样的“技巧”,但凡能够想到的细节,她都清清楚楚地标注了进去,用法用量用时尽皆明晰,只要照着做基本不会有问题。
何况在给出药方时,晴玉还将身上的“样品”摘了下来作为参考,格外提了一句:“若是周太医方便,不知可否趁今日让人按方子制几副药出来,容我看一看。并非我轻狂信不过太医院,毕竟是新的药方,只怕我哪里写得不清楚,还是看一看才好。”
教徒弟也不过如此了!
何况话语间给足了面子。周太医又不傻,知道这种机会的可贵,加上已然全信了天授医术之说,只觉得自己是被天选之人间接教导了,态度愈发恭敬。
——其实晴玉也确实是抱着收徒弟的心态写的。毕竟就算她不进宫,以一己之力能救的病人也有限,必得多多收徒。这好的学医苗子难得,想跟上她的思路,再没有比太医院这些当世高手更好的选择。有皇权撑腰,加上她一个重臣之女跟他们没有利益冲突,只要用心教,自然有人用心学。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急着表露。晴玉只是冲皇贵妃笑得乖巧,仿佛自己是在为了小公主尽职尽责,让这位初为人母的贵人看得心中一软。
佟佳氏虽不是医者,却也在宫中见多识广,见多了藏着掖着的事情,如今看着满纸的赤诚,忍不住感叹:“你这丫头,真是半点不藏私。”
“这再好的药,也要能救人才是好药。臣女是外臣,不能时常进宫。总得方方面面都考虑了,才对得起娘娘让我治病的信任。倒是金针之法比较复杂,虽也写了下来,却非多次练习不能轻用。臣女斗胆,若娘娘方便,还请允臣女七日后再入宫一次给您请安。”
有些要求不能等着领导张嘴。这话听着是晴玉在请求,却正正是皇贵妃心中所想。其实若是可以,皇贵妃恨不得晴玉今天就留下,日日看护着女儿才好。
可惜莫说晴玉是重臣之女,不能轻易收买使唤,单说太皇太后那里,自打董鄂妃之事后便忌讳极了宫外女子留宿。哪怕她是皇贵妃也不可能违背老祖宗的心意做事,倒是隔几日召见一次还好办些。
“这丫头要是能入宫就好了……”冷不丁的,皇贵妃脑海里蹦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旋即如找到了希望一般豁然开朗起来:女儿还小,日后指不定会遇到三灾八难,外人不好入宫,要是成了宫妃不就行了?
若是从前刚入宫的皇贵妃,这种想法完全不可能有。对着自己的表哥兼丈夫,皇贵妃付出的不止青春,更有深情。可多年下来,她早已认识到自己的丈夫是一个何其多情的人。他对自己是好,可他对别人也好,如果把一颗心完全放在他身上,只会越伤越深。
不说旁的,单说在女儿这件事上,皇贵妃不是没有怨气——孩子出生到现在,没有名字和封号,没有正式的齿序,甚至连父亲的看望都没有几次,只有源源不断的太医和药材来彰显重视。理智上,皇贵妃理解康熙,他已经失去太多子女了,不想在注定早夭的孩子上投注目光惹得日后伤心;可情感上,皇贵妃不能接受。
丈夫不一定是自己的,但孩子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心里的天平怎能不偏移?再说就算她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