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仿佛连下落的雨滴都静默了一瞬。
不停挣扎的刘天放和使劲捂嘴的王远山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两人怔了一刻,拔腿就往对面跑。
季淮定定地站在原地,枪响后,他感觉心脏都停跳了,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个人,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但江夏没犹豫,她一击得手后,第一时间冲向对面,一把抄起茫然大哭的小人质,捂住小人质的眼睛,同时将歹徒手里的枪踢远,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同样的事,她做过千百遍。
季淮木木地同手同脚地跟她身后,刚要说什么,就被一坨呜呜哇哇的小生物压了个满怀。
“抱远点,别让他看!”
她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水,季淮懵懵的,完全是机械反应,他抱着孩子转身,僵直地迈步。
可他刚走了几步,身后响起第二声枪响。
他回头,看见江夏俯身持枪,枪口冒出一缕淡淡的青烟。
歹徒的胸膛,绽开一个新的伤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季淮愣了,赶到近前的其他人也愣了。
补枪?
江夏抬头,面色如常,直到她看见对面一众人的眼神。
她也愣了。
杀人不补枪,不如不带枪。
这是黑暗世界的一句俚语,也是法则。既动了杀心,那就一定赶尽杀绝,但凡让对手有一丝喘息之机,那下一个死的,一定是自己。
这是每一个在泥泞中跋涉的人自然形成的习惯。
但江夏忘了,这不是危险重重,你死我活的黑暗世界,她身后站着的也不是对此习以为常的手下,是季淮。
而刚刚,她不仅当着季淮的面杀了一个人,甚至残忍地对尸体补了枪。
她茫然地往前迈了一步,手足无措地看着对面,嘴唇几度开合:“季淮……我……”
王远山和刘天放也没料到江夏会这么做,他们的训练条例里,有极端情况下,允许击毙歹徒的规定,但没有补枪的说法。
法治社会,哪怕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在没判决前,也有申辩的权力,这是法律赋予每一个人的最基本的——人权。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后一定会死,他也有活着走上法庭的权力,这不仅是法律的尊严,也是一个和平社会的尊严。
但丛林社会,没有这个说法。
江夏木木地站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雨丝凄迷,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留下的是泪还是雨。
王远山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枪,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她肩膀。
刘天放看着这个“彪悍”过头的医生,沉声道:“先救人。”
江夏闻言一个激灵,如同得到了特赦令,忙不迭地跑到校车边帮忙,再没敢看季淮。
警察们已经从车窗钻进去,将受伤的孩子往外递,作为在场唯一的医生,江夏则挨个检查孩子们的伤情,判断需不需要心肺复苏。
季淮看着她,亦是沉默不语,他将怀里的小伤员送上警车,也加入救援队伍。
“这个,快点!这孩子没气了!”王远山顶着满身碎玻璃,举出一个浑身瘫软的小女孩。
季淮连忙接过,手指触及女孩微冷的皮肤,心脏不由一颤,他不敢耽误,快步送到江夏身边,江夏刚抢救完一个,连忙把这个放平,大致检查了下伤势,马上清理孩子口鼻,做起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来。
小姑娘紧紧闭着眼睛,扎着粉红头绳的双马尾被血凝得七零八落,唇角都是血和白沫,江夏一次次对着女孩的嘴吹气,沾得自己满嘴的血和秽物,季淮看着她毫无芥蒂的样子,心中一片复杂的温软。
他看着孩子毫无起伏的胸膛,觉得含了满嘴的酸柠檬,酸到发苦,酸到他憋闷不已,但看着江夏努力救人的样子,又觉得满心惶然找到了依靠。
季淮刚想起身再去车边帮忙,忽然看见江夏拨在耳后的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妨碍到了她抢救,便伸手想替她把那缕头发卡回去。
他刚伸出手,眼角突然瞄到什么。
他想喊小心,身体却先一步作出反应,他扑向江夏。
忙碌的救援现场突兀地再现枪声。
砰——
砰——
这是接着的第二声,货车残存的挡风玻璃应声而碎,一个人影歪倒过去。
江夏正埋头抢救,忽然被大力撞倒。
她听见了那两声枪响,也看清了扑倒她的人。
“季淮!”江夏凄厉地叫了一声。
“心……”季淮翕动着嘴唇,脖颈处传来剧痛,他怔怔地想伸手去摸,不等触及,脖颈上便按上了另外一只手。
“季淮!”
是江夏的声音,但为何如此刺耳?季淮想不太明白,只觉得忽然没了力气,眼中映入江夏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