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死活不去。
苏甜烧得有些迷糊,年纪仿佛停留在10岁那年,她惶恐不已地问他,“我们去哪里?我不要去!”
生病时,她的力气罕见的大,时而猛地抓着周南的头发,把他那梳理得帅气的卷毛拽下几根,时而咬着他的肩膀,隔着轻薄的校服,在他肩上咬出一个牙印来,浅浅的一排,弯得像月牙。
她在他怀里撕心裂肺地哭闹,“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放开我!救命!”
周南被她咬得生疼,头发也像被抓秃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她闹腾的手,哄着她,“别哭别哭,哥哥带你去见叔叔阿姨。”
怀里哭闹的女孩突然安分了下来,“真的吗?”
假的。
周南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却满嘴鬼话地把她骗走了。
大约是下雨天,医院人不多,冷冷清清的,周南带她去吊了个水,直到下午,才堪堪退了烧。
烧了一下午,苏甜嘴上糊涂话没停过,周南在旁边守着她,昨晚在外彻夜没睡好,他不知不觉地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大概是被她的话带着跑了,稀里糊涂地做了个梦,回到了曾经那个充斥着绝望的病房里。
年少的女孩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着,唇瓣发皱,腕上被洁白的绷带包裹着,针管插进她几近透明的皮肤里,吊瓶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掉。
生命在流逝。
“妈,甜甜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她睡了好久好久了。”年少的周南忧心忡忡地守在女孩床边,每天都要重复无数次这样的话。
其实也才过去没多久,只是她昏睡的每一天,都像是度日如年,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陪着她。
从白天到晚上,醒了守着她,困了就趴在旁边陪她睡,每天盼着一睁眼就能看见她醒过来。
但一天天过去,她一直都没醒。
她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会说着梦话,有时候会动动眼皮,动动小手指,但就是醒不过来,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摇着头叹气。
大人也愁眉苦脸,神色悲伤。
后来,他偷偷听见医生对秦女士忧心忡忡地说,“再这样下去,她很有可能没多少时间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年纪那么小,生理性绝食,什么都不吃,吃什么吐什么,昏睡不醒,靠吊水续命,再高超的医学手段也没办法救活她。
医生悲悯地叹着气。
“她还那么小。”秦女士悲呛落泪,哽咽地捂着嘴哭着,觉得对不起才刚刚离开的苏父苏母,自责不已。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
年少的周南好像就这么触碰到了死神的期限,第一次那么恐惧死亡,每过去一天,就仿佛离死神更近了一步。
医生拿不出救人的办法,他每天吃不下睡不着,不敢闭上眼,唯恐闭上眼睛她就会离开了。
就像苏母一样,闭上眼前她还抱着他,温柔地安抚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不要怕,醒来后她就安静地躺在了棺木里。
那天车子从山上摔了下去,勉强给他们留了个全尸,人却面目全非了,无论多么精妙的化妆技巧,都没办法把她拼成原来的模样。
葬礼举行的那夜,年幼的女孩仿佛失了魂,她想伸手去触碰母亲的脸庞,却又怕扰了她的安眠,只能趴在棺木上垂泪,她小声地说,“哥哥,我没有家了。”
父母是她的天,那一天,苏甜的天塌了,年纪尚幼的女孩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被埋在那崩塌的废墟里,根本不想出来,只想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彼时所有人都对她的病无能为力,周南也只能充满绝望地每天她耳边说好多好多话,想方设法催她醒过来。
他每天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给她讲着她最喜欢的故事,编了好多和苏父苏母有关的话骗她,告诉她,他爱她,他会比任何人都要爱她。
他每天絮絮叨叨,像说话从来不会停的鹦鹉,格外聒噪,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一天也没停过。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不耐烦了,睁眼醒来,说他,“哥哥,你好吵啊,我都睡不着了。”
他是破坏她和父母团聚、把她从美梦里硬生生拽出来的坏蛋,她却开始信了他说的话。
他抱着她说,甜甜,不要这样想不开好不好,叔叔阿姨不在了,哥哥和你一样难过。
他说,甜甜,从今以后,我会像叔叔那样永远保护你,会像阿姨那样一直一直爱你的。
他说,甜甜,你不会没有人要的,哥哥在乎你,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会像你现在一样难过的。
吃不下,睡不着,也会死。
周南曾恐惧她的死亡,也害怕她的离去,于是便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