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不敢说真话,秦女士本来就对周南很不满了,知道他大晚上不见踪影指不定又会生气。
苏甜随口胡扯,“我昨天帮欢欢补课的时候把作业本落在她家了,明天要交,我让他帮我去取了。”
欢欢是楚承欢。
秦女士不疑有他,旋即仔细盘问起了周南近段时间的学习情况和成绩,苏甜认认真真地交代了。
当然,到底是怕秦女士对周南不满找他麻烦,她还稍微修饰了一下,婉转曲折地美化了一下他的形象,好让周南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混。
秦女士也没深究,聊完直接给苏甜递了一张卡,交代道:“我要出差一段时间,你和周南的生活费都在卡里了,你先收着,不够再跟我说。”
“密码是你的生日。”
工作性质的问题,秦女士和老周时常要天南海北地出差,甚至有时候半年都见不着人,苏甜早已习惯了,倒没说什么,只是嘱咐秦女士要多多休息注意安全,同时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和监督周南学习。
两人聊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秦女士就转身出了门,旋即从楼上拿了行旅箱下来。
苏甜本以为她是明天离开,没想到这么着急就走了,她赶紧上前送秦女士,担忧地问:“周妈妈,你要这么晚离开吗?”
“不晚了,去到差不多就天亮了?”秦女士早已换了一身干净利索的商务装,她对苏甜道:“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我送你去楼下吧。”苏甜道。
但没想到开了门却看见了老周,他身边正站在一位年轻男人,正是秦女士的助理。
老周也看到她了,他显然也听到了苏甜的话,他道:“不用送了,我是来接你周妈妈的。”
这次出差,老周和秦女士一起,只是他今晚因为公司的事耽误了点时间,倒是没那么早回家。
秦女士的行李箱落到了助理手上,老周转头对苏甜道:“明天要上学吧,你早点睡,可不要耽误了上课。”
大约真的是时间紧,也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只是草草地交代了她几句要照顾好自己,随后就走了。
三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安静的楼道里,只余一片寂静。
独属于夜的寂寥。
关了门,失去人气的客厅里静得吓人,明明一室亮堂堂的,却死气沉沉的。
天边的悬月早已没入云层深处,夜色仿佛要吞噬一切,让人宛若坠入在深渊中,每走一步,都像是万劫不复。
空荡荡的房子,死一般的安静。
苏甜心里无端地升起一阵说不来的不安,仿佛被人掐住了脖颈,窒息地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好像突然回到了父母下葬结束后那个安静的夜里,那夜她回到家,好像忘了父母已然离世了,习惯性地往家里喊一句,“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然而空荡荡的房子,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沉默,她好像觉得父母车祸去逝只是一场清醒的噩梦,发了疯似的翻遍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从阳台到客厅,从厨房到卧室,慌乱地掀开所有可能藏人的窗帘,哭着喊爸妈。
纵使白天亲眼看着父母的骨灰埋进墓地里,她却始终觉得父母只是在和她开一个玩笑,光着脚在家里跑上跑下,总想找出一点点人气,努力想证明父母还活着。
努力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醒过来,父亲仍然会温厚地问她今天在学校的经历,那时她一定要告诉他周南又惹老师生气了,母亲依然会温柔的和她一同坐在阳台的秋千架上,给她讲一篇新的课文或者一篇新的英语寓言故事。
但最后走进父母冷冰冰的、被收拾好的卧室里时,她仿佛一脚踩进了冰冷的地狱里,终于崩溃不已地哭了起来。
两张黑白的遗像被安安静静地摆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方挂好,相片里年轻的夫妻温柔地笑着,被装进了相框里,却再也没了温度。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没了父母,也没有了家,像个孤儿一样,到处被人嫌弃,整个世界都像要塌了。
她终于想起来,白天里舅舅和叔父伯父在父母的葬礼上打了一场架,拳脚相加,见了血,都在医院里,没人想起她,所有人都把她遗忘了。
她是自己一个人回的家。
那个夜里,孤苦无依的她安静地躲在家里的角落里,哭得声音都哑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像宝贝一样把两张冰冷的遗像抱进怀里,心却像死了。
后来,有人把她抱在怀里。
从下葬以后就被强硬带回医院的周南不知怎么从医院跑了出来,还穿着病号服,头上绑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一撮卷毛淘气地从一片雪白的纱布中探出浅棕色的一角,像是雪天里枯黄的野草一样恣意地长着。
周南的状态很不好,几天前,医院几近要宣布他的死讯——他从车祸中侥幸被救下,但脑子被重创,本该和苏甜父母一样死在那场车祸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