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暗,白珞的身体忽如坠河,溺水的刹那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濒死的窒息感将她整个人裹挟住,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白珞以前溺过水,也最怕落水,一时又惊又恐,右手触及一角滑腻,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身体随着水浪晃动,直到一股怪力将她抛起,甩落在岸边。
她被摔得眼冒金星,幽幽地睁开眼,视线中一只巨大的黑金触肢嵌入山壁,山摇地动。
这是一个魔焰渊下的一处天坑,坑洞洞口盘踞着一只巨型魇虫,半身覆在山崖石壁上,半身淌在流动的暗河里,狭窄的天坑与它的身形相较下,竟显得狭小、逼仄。
巨魇身后是魔焰渊熊熊燃烧的不尽之火,白珞被逼在角落都能感受到坑洞外的灼热。
但叫人惊讶的是,魔魇鳞片竟然连不尽火都能抵挡住。
若不是它的身躯盘踞在天坑外,恐怕不尽火已经将自己烧成了灰烬。白珞这般想道。
巨魇缓缓蠕动着,残缺的触肢上滴着绿色的汁液,爬过处寸草不生,骇人心惊。
白珞在滔天的魔气中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一身月白道袍,玉冠所束的墨发随风而起,俊朗无双的脸上两道月牙形状的魔纹,修长的指节握着污血染过的名剑冰魄,胸口被魇虫生长出的坚硬鳞片贯穿,刺目的血染红了衣衫,聚集在他周围的魔气正在争先恐后地掠夺他的生机。
肮脏丑陋的魔魇牢牢依附、寄生在他的身体之下,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几乎盘踞了整个深渊。
这一刻白珞连呼吸都凝滞了,心揪紧了地疼。
“迟宿!”
······
白珞好不容易将自己虚虚实实的经历分了个泾渭。
从她跳下魔焰渊后就坠入了一场幻境,不停地在烨山山林中打转,篝火、魇虫、白燕峰,都是眼前这只巨型魔魇织造的幻象。
将她从幻境中唤醒的是眼前这个人——迟宿。
他一直在叫自己“别睡”。
白珞望着迟宿被魔魇鳞贯穿的伤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他仿佛对身体的伤口没有任何知觉,目光漠然而锐利,双手执剑,霸道而强势地刺入虫子背脊的中央。
这是一只成熟期的魔魇,少说也有三五百寿数,鳞片的坚硬程度尤胜龙鳞。迟宿这一剑必是寻到了它的致命弱点——魔魇晶石。
魔魇痛苦地嘶吼着,在冰魄的剑气中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附着在山壁上的虫肉落入暗河,砸起高高的浪花。
魇鳞的碎片混着腥臭的黏液四下飞溅,划破了少女瓷白如玉的侧脸。
迟宿见被魔魇身躯抵挡在天坑外的不尽火乘虚而入,又是一道剑光掠去,以命剑打出无数冰棱,将魔魇被劈成两半的身体钉在了石壁上,重新阻断了不尽火的入侵。
白珞怔怔地望着被魔气缠绕的冰魄剑,剑身寸寸透着凌厉寒光,刃口剌着碎骨和肉丝,在猩风中发出滋滋声响。
迟宿侧身对着她,目光望向漫天散落的碎肉,嘴角似乎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是白珞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目光。
冷漠、残酷,仿佛入眼处皆为死物。
白珞从前听说过,一个剑修入魔后将自己的妻儿斩杀的故事。
入魔后的修士舍弃两魂七魄,仅留一缕命魂,断情绝爱,六亲不认。
魔,是灭绝了人性的怪物,为天道所不容。
一股寒气从手腕浸入骨头,来自鲤心寒玉镯的警示终于让白珞意识到了不妙。
求生的本能驱使身体迅速作出反应,她甚至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掐诀欲逃。
脚踝就这样突兀地被人一握。
一拽。
披散的黑发被穿崖风掀起,轻轻扫过少女的脸颊。
咫尺之遥,四目相对。
一只手伸向她的脸颊。
“咝······”
白珞的目光与身体同时瑟缩,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碰触,手掌捂住自己的脸,余光瞥见血迹,这才想起自己的脸似乎被碎鳞划伤了,眼眶顿时一热。
换作往日,这姑娘必定是要撒娇哭闹一场才肯罢休的,今日天时地利不佳,人心向背未显,只得生生把脾气咽进肚里。
于是,满腹的委屈都聚集在流波的目光里。
换作往日,他必定已经被她吵闹得头疼,没了章法地指哪儿打哪儿,认命地当牛作马,今日没听见哭嚷声,心里反倒觉得空落了一块。
空洞的瞳孔映着日思夜想的面庞,他的神情变得阴郁而暴躁。
指甲盖儿长的伤口,在瓷玉般的脸颊上显得尤为刺眼,一块青色的碎鳞包裹着魔魇晶石正在快速融入她的血肉。
像是全然感觉不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