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晓忍不住抖了抖,她低着头,闷闷地开口:“无缘无故被人欺负,会有人甘心吗?”
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封越垂下视线,试图去探寻她此时的表情。
“但你只会忍耐,不反抗只会使别人变本加厉。”
“你是想说我懦弱吧。”
她搭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随后攥在一起。
“我可以在被辱骂的时候反唇相讥,也可以在被扯头发扇巴掌的时候还手。”
她抬起脸望向他,嘴角上扬,双眼弯弯,怎么看都是新盛的白槐花似的笑,却是流露出微弱的苦涩来。
“只不过会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而已。”
至于更严重的后果,她想也没必要再提。
本来说到这里应该就够了,虞晓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倾诉欲旺盛的人。或许有天生的因素,更多是后天养成的结果。总之她很少向别人寻求理解,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差异甚大的对象面前。
但今天,许是抱着一吐为快的心思,她接着说了下去。
“他们还有你,都站在高台上,一抬手就能摸到月亮,在问我为什么不也抬起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其实,我站在沟渠里呢……”
她的眼角闪烁着细碎的水光。
“连月光都被遮住了。我们看见的风景从来都不一样。”
和煦明亮的日光穿过正圆形的天井笼罩着他们,一人坐在数米高的看台上,一人站在凹陷的场地内。坐着的人朝下看,眸光也仿佛是在不经意间漏下来;站着的人抬头望,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探访一抹虚幻的月光。
情绪爆发以后就变得空落,虞晓刚从中抽身即感到有点丢脸,她把视线移到地上,抹了一把眼角。
“我,我只是一时……不好意思,你忘了吧。”
面前垂下来一只手。
诶?
她不禁抬起头,只见封越已经站了起来,半俯下身子,将手掌递到她眼前。
“抓住啊。”
见她一副转不过弯来的模样,他话语间带出些模糊的哼笑。
虞晓还没有完全从低落的情绪中脱离,对上封越似乎不以为意的模样,很快感到窘迫,接着窜升起一股羞恼。
她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好像特别以自我为中心。
抓就抓吧,既然已经丢好几次过脸了,还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直接把自己的右手按了上去。
感觉到手上略重的力道,封越不知道想了什么,嘴角提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他扣紧五指,将她拉到他所在的台阶上,走上最后一阶时,虞晓踉跄了一下,他扶住她的肩膀,然后很快放开了。
“看看?”
“什么?”
“和我一样的风景。”
他靠着看台边的栏杆,姿态松懈,懒散地望向对面同样空旷的看台。
“我……”
“你不是说我们站在高台上,你站在沟渠里吗,那我让你也站上来。”
他侧过脸,手臂松松搭在栏杆上,睫毛微垂时看起来更长了,唇下的小痣醒目。
“如果我让你站在和其他人一样的高度上,你有看月亮,不……”
乌色水晶般的一双眼睛转动,其间情绪涌动,涤荡着看似平静的表面。
“你有摘下月亮的心吗?”
他背后玻璃幕墙外的蓝天纯净美丽,可她的视野已被身前人完全占据,留不出一丝余光。
“什么……意思?”
虞晓喃喃,一粒石子投入她的心湖,动静不响,但那涟漪荡起一圈又一圈,仿佛永无止境。
封越笑了,他的表情似乎一直以来都不冷不热的,好像是精密疏离的电子仪器,将情绪谨慎称量后才表露出来,此时竟笑得有些肆意。
“我来做你的梯子,填平你与这里其他所有人之间的沟壑,你就在这个基础上攀登吧。”
他这么说到,一阵风掠过,吹起他的发丝,也将话语穿到她的耳侧。
“为什么是我?”
虞晓的手指不安地抠弄着掌心。
“我喜欢玩投资游戏。”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硬币,随着清脆的“叮”一声,那枚银币飞到上空,在头顶反射出眩目的光,然后倏然掉落,被他用大拇指和食指稳稳接住。
“最好是有难度的。”
原来是这样啊……她答应的话,就变成了大富翁游戏里的骰子,被他抛落,然后骨碌碌滚动,停在未知的格子里。
他投下赌资,希望她给他带来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没有问出口。
什么都好,总不至于再糟糕下去,即使他只是拿她消磨时间,她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但如果不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