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依旧是个晴日,暖风通过大开的窗扇跑进屋里,吹得人衣衫浮动。
安宛坐在铜镜前,看着镜里的画面,小丫头青蔲正站在身后,用木梳给她梳头。
“我见郡主近些日子心情似是松快了不少。”
小丫头笑嘻嘻地说道。
“是吗?”
安宛怔了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绽开一抹笑来。
“郡主今日还要去厨下吗?”
见她起身,小丫头连忙问到。
听出她语带迟疑,安宛回头问她:“怎么了,是用料没备好吗?”
“备好了。只是,这些活该是我们下人做的,您……”
“无碍。”
安宛止住她的话,见她还欲开口,轻轻摆了摆手,神色温柔:“现在不是在公主府了,也不必守着那些规矩,这些日子只有你伴在我身边,我早将你当作姐妹一般,况且我每日无所事事,不觉心里郁郁,做些糕点也算是一门乐事。”而且……
听了这番话,她总算不再劝阻,而是喜滋滋地出了门去。她往日虽也觉得郡主性情温柔,待下人有礼,可总归不敢过分亲近,今日听这一席话,才知道郡主竟待她这般真心,也便暗暗下了决心,往后无论何种情形,她都必定站在郡主这一边,即使只有她一人,也绝不让这样好的郡主被他人欺负了去。
而安宛在她走后陷入了另一段记忆。
“今日尝了禾香园的朝露糕,当真是大失所望,甫一入口还不觉,待咀嚼几番,愈发觉着甜腻绵密,口感非但不似朝露,反倒像是重霞。”
少年清朗的声音犹在耳畔。
而且若是将这糕点的腻味去掉些,想来,他会喜欢吧。
安宛忙活了一整个上午,试了好几种法子才算差强人意。她匆匆将糕点装盘端上石桌,又沏了一壶花果茶,接着才满怀期待地盼着少年的到来。
从日上中天到日头西偏,她一面忧心糕点凉了,一面继续等着。
终于,少年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连忙起身,刚欲走上前去,便听到墙头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喝声。
“萧景行!”
她停下脚步,朝声音来处看去,看见一席火红的身影。
少女身着火红骑装,腰间挂着一枚翎羽,桃面杏眼,翘鼻樱唇,眉心一枚花钿衬得她愈发娇媚明艳,能看出一种被娇惯着长大的天真任性,此时蹙眉噘嘴,瞪着人又显得很是娇蛮。
“苏锦双,”萧景行也朝她看去,“你又跟过来干什么?”
“你管我!”
少女见萧景行面色不善,反倒更来劲了,自顾自念叨下去。
“我不过出去两月,回来便见你像是转了性子,平日最爱去的地方总寻不到人影,每日总在差不多同一时刻出门……我若是不看着你,谁知道你会惹上什么祸事!”
说着说着似是感到底气足了,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是双手叉腰喊出来的,说到这,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又轻了下来,表情揶揄。
“若不是知道这附近没有妓院,我还以为你……”
“苏锦双!”
萧景行猛地呵斥住她,惊得她一抖。他有些不敢看安宛的神色,忐忑地瞟过去一眼,见她神色淡然,才狠狠松了口气。
回头再次与面露委屈的少女对视,他眼神冰冷,面带警告。
“小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心嘴烂掉。“
苏锦双原本还欲争辩,却随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墙下的安宛,一时失语。
她慌忙从墙头上跃下来,落在离安宛几步远的地方。她自知失言,有些丧气地垂着头,两只手交缠在身后,忸怩了几番才开口:“对,对不起……我方才都是信口胡说的……”
“没事的。”
安宛轻声安抚她。她自小身边没有什么姐姐妹妹,最亲近的就是青蔲了,此时对着这样一个娇俏的小丫头未免多了几分怜爱之情,见她很不安又愧疚的样子,便主动拉起了她的手。
“来吃些糕点吧。”
小丫头的情绪来去如风,一听这话唰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待看到石桌上几碟精美的糕点时,笑容更灿烂了。“仙女姐姐,你真是人美又心善呀!这些我都可以尝吗?”
一旁的萧景行不悦地看着她。
就知道这小丫头来了就没好事,那本来是宛宛为他准备的。
苏锦双注意到他的表情,思索片刻便明白了过来。刚才他那样凶自己,正愁没法报复呢,这不,送上门来了。她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
她一把抄起正中那一碟,一连往嘴里塞了三块,撑得两腮鼓起。她瞥了一眼萧景行,看见他的臭脸,不由得意起来。
哼,让你欺负我。
为自己出了口气,苏锦双这才志得意满地嚼起糕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