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秦不寿轻轻笑了一声:“我是冬主,过的是冬年。”我老大失望,兴兴头头地来,连这个都没弄明白。秦不寿又道:“虽是冬年,时候却与这春年相近。我在这谶阁中困守,这许多年没过冬年了,又在万春谷,原该过春年的。今日托你的福,两个年一起过罢。”他突然一顿:“离墟灵族,怕是没哪个能如我这般好运。劳驾,你先放几块糕来,我拜祭翼族先辈和狐门前人。”
我掏出绢子将那石盘拭干净,放上几块糕、一碟什锦荤菜、一杯花间酿,一团青雾后,听见秦不寿道:“你还为我备了酒?进阁千年,今夜第一次拜祭。”于是沉默良久。我便靠坐在墙边取下余蓉刚赠的耳坠细看,精致玲珑越看越爱。秦不寿忽道:“邂逅下次来时,可备一个坐袱放着,这阁中阴冷,你总坐在地上未免伤了身子。”我知他拜祭已完,便将其他吃食放上去,待他吃着,突然想起一事,便问他:“不寿公子,我听师上说当初你被,关,困在这阁中时,并不是你自己犯错。翼族和狐门的都迁怒于你,你如今却还要拜祭他们,便不恼他们么?”
只听一声轻响,像什么掉在地上,又听秦不寿“啊”一声,紧接着又是急切的吹气声。半晌,他方道:“当初我被选为冬主,得雕不羽尊主亲自照拂,少年时便知冬日世界都是我的天下,锦衣玉食人上之人;又拜斓墨尊者为师,成为营建高手,不说永雪原,万春谷、积夏海、长秋林,处处都有我的手笔,修一处,灵族莫不称赞,彼时真以为自己是得神佛偏爱。”他轻叹一声:“谁知转眼便被囚禁在这阁中千年,方才,掉了一块羊酥,我便如同跌了宝贝一般,抢过去捡起来。可当年,我数度拒绝受位,连永雪原主也并不看重。两相对照,慢说你听得尴尬,我自己也觉凄然。”他似并未回答我,一席话却说得我有些眼圈发涩。
“所以,初入谶阁时我还满心悲壮,自命以一己之身化解翼族与狐门怨怒。可时间久了,十年、百年、数百年,无数次回顾往事,恼恨忧愁在心中无数次翻腾,我甚至想过当初我并未做什么,若就躲在积夏海不回去,又能算得多大的过错?也好过当这千年囚徒。我在这阁中思啊,想啊,悔啊,痛啊,哭啊,喊啊,骂啊,都经过了,既然死不了,也只能往开处想。”
我听他如此坦率,我蓦地又想起童年往事:“这样说来,不寿公子与我一样的。我算是孤儿,从小便运势不不好,什么倒霉事都遇到了。有时候吧,真觉得活着太辛苦,可又不敢去死,还不是只有捱着,谁知道捱到后来,遇到白校长,又来了这离墟当上宾佳客。”我眼前一片模糊,莫名一震:“也许,捱着过去了,就有希望?”
秦不寿语声如在耳畔:“你哭了?且拭一拭吧,这等好的新衣服,染上泪渍岂非可惜?”他又道:“衣服虽好,绢子却平常,等我出来之后必为你做一方最好的。”我虽诧异,却也知道手绢这种小玩意对他不在话下。他语调如柔风扑面:“等我捱到近千年时,似某一日突然开悟,我是冬主,永雪原好与歹都是系于我身,并不因为我做了什么,或是未做什么而不同。我若逃了,或许免了牢狱之灾,或许还是免不了,命运如此,也只能承受这些磋磨,如此倒渐渐心绪安宁。”
我道:“你是看过命札上写的,你必然有此千年被困的一遭吗?”他轻叹:“命札我不曾看过,当初雕不羽尊主为我卜算,我自己在这阁中也颠来倒去算了无数次,是有的。”我骤然高声:“那,那若是命运不济,我们便必得认命,并不能改了吗?!你这等人物,在这谶阁中困了千年,是在太可惜了。”
秦不寿片刻才道:“千年来,我的命运便是这谶阁。困守在这里是我的命,可在这阁中干什么,或许我也是可以选择的。即便是有过许久的消沉颓丧最后能觉醒也是命,若你进阁来我不与你言谈,只装这是个空阁,那便吃不到这些点心,过不成这春年了。”言及此处,他又轻叹一声:“命运无解,也许还是会留一线给我们自行书写。”
我道:“也许?”他道:“也许。我虽懂谶术,可在命运面前,谶术也不过是雕虫小技。我前任雕不羽,那等强力又精通谶术,却也改不了自己横死的命数。若我们能抓住这份也许,已经很好了。”我原本指望他能笃定告诉我命运可以改变,他这一篇话说完,我整个萎靡了大半,又坐在地下沉默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不寿突然道:“你说,你算是孤儿?”我心头一震,一股不悦涌上来,我虽说了却不愿深谈,只道:“嗯。”他道:“既是如此,你说你们那里过年必是阖家团圆的,那你过年定然寂寞了?”我烦躁起来:“寂寞什么,舅舅舅母一天打三架,热闹都来不及呢!”他语声如同春日微风:“那我想与你定个契约如何?”我奇怪:“什么契约?”他道:“以后每年春年,你不管再远也要赶回来万春宫,抽一日来阁中与我共度,你我便谬充个家人,团圆一下如何?”我心头一撞,眼圈又是一股发涩,忙扭过头背着火光拿袖子抹了一把,随口掩道:“好,好,那好的。”
他又给我讲了当初在永雪原过冬年的盛况,我说起余蓉那日灵魄幻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