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不寿,他的声音听一次便永远忘不了,这黑黝黝房间立即也不再可怕。我答道:“原来是不寿公子,你不是在永雪原吗?如何又在这里?怎么,你知道我要来?”他未及答我,只见刚才烧了画的那团火,突然如一条线般向前迸出,顷刻间四面墙上的画都烧了起来,我借着火光只看见,一墙一季,画的是四季景色故事。
我几乎是本能地跃到屋子中间躲避,仰着头大喊着:“哎呀!不寿公子,这画怎么都烧起来了,不会把我们烧死在这屋里吧?你在哪里啊?”四面卷轴很快就烧尽了,汇成一团带着火光的灰烬悠悠飞升,随即秦不寿声音似从我身后传出:“佳客久违了,从此便安居离墟与我等禽兽之族为伍。万春尊主花不息可好?”
“花不息?那是谁啊?万春尊主不是余蓉姐姐吗?”
声音忽而又飘至面前:“花不息尊主别号余蓉,倒是无差。”
我道:“原来余蓉姐姐另有雅名,只是我当时听人,或是她座下仙子吧,叫余蓉姐姐,便也叫了。怎么不寿公子就住在这咫尺之间还问我余蓉姐姐好吗?你未曾与她相见?”
他声音又似飘远:“我与花不息尊主算下来亦有千年未见了,彼时她还未登尊主之位到有一面之缘。”
我四面都转遍了,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只好盯着那片还在飞升的火光:“不寿公子知道我要来啊?”
他语调宁和:“此间漫长枯寂,待得久了总觉得是在等待什么,又一直不明白到底是在等待什么,只是好像有些等待便是盼头,如此方捱过这些岁月。”
我摸不着头脑:“好像是在等,又不明白在等什么?”
他道:“你可见了外面的落虹桥?”我忙答:“见了,真是好看!我便是寻着那桥过来的。”
“那是昔年我为上任万春尊主打造的,桥栏杆里填充着数种灵族遗羽,彼时我只顾颜色精妙,意境悠远,却忘了忌讳,落成之后赞叹之声未去,种种不详之言四起。纷纷道这哪里是桥,分明是墓;这哪里是寿礼,简直是诅咒。万春尊主一笑置之,我亦心中磊落,谁知道转眼果然大灾,我门子民大违天道,我未曾严加拘束,终使得得玄狐门几近覆灭,我翼族受天谴禁锢于永雪原千年。悲载,这桥果真是不详的。”
他语调悲怆,听得我背心发凉,便退到一侧墙边靠着,又听他道。“自此这落虹桥便成了大凶之象,天下灵族无不谈之色变,万春淼历来洞天福地,也几乎因为这座桥被称之为传说中的魔宫了。各尊主便合力将这桥合力封禁,神佛将断狐崖收藏卜算文本的谶阁移来此处镇压,囚禁我灵魄于此。此后,这桥阁皆是隐匿不见。”
我一头糊涂:“这桥,这阁不是都在吗?我便是踏着这桥过来,现在就在阁中与公子叙话呢。”
“灵族看不见,你是人身,自然不同;我于阁中推算千载,幽居日久几乎要忘了世间轮回,往事又要再上演了。佳客虽是异世上族,到底肉眼凡胎,若没看见也便罢了,既然看见了他日你又当如何自处?抉择难,不选更难,最难之处在即便做了选择也不过是枉费心思,徒增悲伤。禽也罢,人也罢,总归不过是命如草芥,奈何总有草芥之人卷入大事之中,周而复始。”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往事上演?我看见什么了?哦,对了,不寿公子你还会卜算啊?就是算命么?命真的能算得到?”
“我翼族历来掌管离墟历法、卜算,只是命运变幻我虽能算,却也有许多看不到的,千年前我被囚禁之时,便知今日今时这谶阁必开,却未曾想是你走进来。”
我脑中一闪:“不是有个无间洞么?上面不止记载离墟人的命运,连我们那里的人也记载上面,正所谓‘一饮一啄,莫不在册’。”
他语调略一滞,转瞬如清泉滑过峡谷:“你知道无间洞?虽每十年一开,但是也不过四地尊主知其所在,余者不过以为传说。 ”
我极是诧异,还以为离墟是人人知道。“我,我不止知道,好像还进去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反正看到过好几本命札。”
我突然浑身一凛,大惊:“不寿公子,我看过你的命札!、只看了一句话‘千载寂寥,于此可解否?’。不寿公子,你是真的一千年都很寂寞吗?”
他沉默良久方道:“只知千年被禁锢,寂寞与否反而未曾细想。佳客切记今日所见,来日或有用我之处,便可来这里寻我。与我相遇之事,就请佳客缄口莫与他人言,免生是非。”
那团火悠悠飞升,越来越小,终于只剩下一线微光,随即熄了,留下一室黑漆漆的,秦不寿也半晌不语。我有些怕,试探着喊:“不寿公子?”他不应,我放大声量再喊了几次也不回答,好像他已经离开了。
思及刚刚听他说的落虹桥故事,越想越怕,下意识去拉门,哪知奋力一拉之下豁然大开,我一个趔趄摔出去,胖芍跳叫着冲过来跃到我身上,我抱住它再转身看,门已无声关上。即便是换了个世界,还是觉得今天有些神神叨叨,也不敢再进去,踟蹰片刻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