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我的额头道:“小谢,这是咋了?不发烧了啊。”又拉着我至小圆桌旁坐下,盛了一碗粥递过来,“小米里面加了红枣、百合、红豆,不放糖也是甜的,清淡又滋养——哎,你慢点喝,才熬好有点烫。”
我端着碗,眼泪又下来了。白校长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背:“一个小姑娘在这高原上讨生活,生病了也没个家人照顾,也真是苦了你了。”我正是满心酸暖之际,哪里听得这样熨帖的话,一时间哭得涕泪横流,便忍不住把今天听来的闲话都说了出来。
白校长先是大吃了一惊,满脸难以置信,后听我说到他老婆孩子,一刹变得脸色发青,似怒似伤,连手都在发抖,我分明看见他面上的肌肉都抽动了两下。见惯了他风轻云淡,不管是张勇那种大老粗还是我前男友父母那样的小市民又或者是镇上的藏民、庙里的喇嘛都应对自如;听雷主任讲起来白校长办学校以来,各级关系是处处如鱼得水,别说是发火,连生气大声跟人说话都不曾有过,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所措,只得试探着问道:“白校长,你没事吧?”他浑身抖得如秋叶遭风,“老婆?老婆?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你啊……,老天爷,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有罪都给我一个人,行不行?行不行啊!”他边说边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突然一下摔倒在地,躺坐在地上往后瑟缩着,一语未了已是泪流满面,鼻涕都流到嘴里也不自知,说到那个“啊”字的时候尾音拖得长长的,其伤、其痛、其绝望,如同跌入万丈陷阱的困兽,挣扎于自己鲜血染遍尖刺之上。
想要躲闪的念头转瞬即逝,我抢过去跪坐在地上扶住白校长,连连抚他胸背,也是吓得一头冷汗,声音不觉又带了哭腔。“白校长,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我害怕。”
也是合该有事,正在慌作一团时,听得有人喊着“白校长?白校长?”推门走了进来。我这才醒过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镇长、雷主任、和中一年级主任一起站在门口,三人皆是满脸尴尬。我只觉头皮发炸,头脑嗡嗡作响,这下是真的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在他们的角度看来,我和白校长是抱着坐在地上哭。白校长到底沉着,很虚弱地对他们说:“也不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腿疼的厉害,多亏小谢在,她一个小姑娘家又扶不动我,扎西乡长,麻烦扶我一把。”非但我舒了一口气,连那三人也是脸色一松。
一时扶白校长坐下,又翻出点止痛药来吃了,说突然接到成都的通知,中央巡视团进藏区视察教育普及情况,县上把我们学校列为重点,得加紧弄材料,不打无准备之仗。我只把碗筷收捡到厨房去,搭讪着帮他们泡了茶,便逃也似的奔回寝室。
第二天一早接到小宁的电话说她打算在成都边找工作边考公务员,不来学校了常联系云云。
还有三天开学,确定来学校的老师只有去年一半,我也被抽去准备巡检资料,又给学生报名,还得提前预备暂时多带2个班的课,天天加班累得一塌糊涂。虽然心里只说这事就过去了,却忍不住处处留心,见有人交头接耳便免不了心中一紧,如坐针毡。越这样越总觉得谁都在背后乱传,连在食堂吃饭都扎着耳朵听,日子当真难过,心里难免会想要是能一直在那个世界就好了,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总是找上门。就这么一直到开学,多带着两个班的课,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虽然留心用意但是到底分不开多少精神,又小心尽量避免和白校长接触,倒也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说闲话,暗自估摸这事应该真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