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人说,修土司官寨开始就有,就是不太开花,当年镇上第一个老书记主持保护性抢修土司官寨,打算再把这边和那边院子连起来就要挖了这花,说反正也不开,留着也没意思,铲了吧。就安排人去铲,谁知道去铲的人不是突然流鼻血就是突然拉肚子,反正就是有个原因下不了手,几次下来风言风语,说什么花成精了,谁动手谁遭灾,闹到全镇都知道,书记就坐不住了,不能让这种四旧思维泛滥啊,本来一株花,就占一小坨地方,铲不铲无所谓,可是现在还非铲不可了,就自己去铲。
他通知了镇上的骨干都去看,自己扛着铲子就去了,这次倒是既没拉肚子又没流鼻血,他就得意了,跟大家说:“花就是花,什么花精,我们党员是不迷信的。”谁知道铲子往土里一插,这花就开了。
“开了?”我惊道。“对啊,开了。说开得花有海碗那么大一朵朵的,一股风过来,花瓣飘得漫天都是。这书记整个人就傻愣愣,满嘴胡话,嚎啕大哭起来。”“哭?他哭什么啊?”“这真就不知道了,说大家怕出事,把他抬回去,他在家哭了一天,都以为他神经了,正要把他送到州上去看病,他就不哭了,完全正常。然后就亲手给写了个牌匾,还修了个亭子挂上,有事没事经常跑去看这花。”
我满心狐疑,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就跟雷主任说那谁知道更具体点的啊?他摇头:“没人知道,当年的人早都死得骨灰都没有了,我也是听说的,哪有这些事,我们老家还有鬼故事呢,你就当传说听听。”
我一听这又断了,只好作罢,小宁又打电话来催吃饭,我只得跟雷主任道了别往回走。一路埋着头想刚才他的话,脚程熟悉,约莫到了宿舍前就准备上楼,一抬头,又如坠梦里。
这哪里是我走惯了的路,住了2个月的宿舍。我正在站在一个山坡上,一株辛夷花下。山势柔缓,不似川西群山峭拔,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株株参天辛夷花,一树一树开得正艳,枝干极高,深深浅浅的玫红粉红,如同云霞一片,比之前次在湖心岛上看到的桃花更是别具韵致。
突然间一阵风吹来,花树皆随风轻摆,远处是层层叠叠的辛夷浪,近处是飘飘扬扬的花雨,我的发间都染上了辛夷的味道,衣服上都落上了花瓣,不由满心迷醉,闭眼深深呼吸起来。
只听得一个男子道:“佳客真是爱花之人,辛夷与桃花,皆爱之至此。”他的声音清澈辽远,与胡不归的狎昵魅惑大有不同。似乎拂风穿花而来,却分辨不出在哪个方向。
我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只得问道:“敢问先生,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山风拂过,一片花雨之间他的声音清润沉稳,“你既不知你在哪里,又何须在意我在哪里。今日初会仓促,未曾备得茶点,只只好借这清风、辛夷为礼,与你共赏微雨。”转瞬山间云雾缭绕,雨滴便随着飘落的辛夷花瓣飘落下来,隐约中山间似有乐声响起,近似梵唱。我心中一动,连忙道:“先生,你不用出来了,你就在那里,我就在这里,便好。”
他微微“哦”了一声,语气却不带丝毫惊诧,只问我:“这是为何?”我答道:“前次见到余蓉姐姐,她温柔沉默,可亲可近,分明世外仙姝却如人间挚友。见她分明是半夜,吃她赠的点心,喝她沏的茶,与她相对如被午后暖阳;而此次邂逅先生,却如逢山间轻风,此时明明是白天,我却如沐秋夜朗月。我看不见先生,先生便正好如这山间流云处处都在。”他的声音微微有了一丝笑意:“佳客果然不俗,这一场落在你身上的奇缘总算不负。今日实在仓促,未免礼数不周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只管讲来。”
我脱口便说:“先生,我想穿余蓉姐姐那样的衣服。”只听得他道:“果真赤子心肠,送你一件便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忽见一片片辛夷花瓣飞扬起来,转瞬间便结成一件粉红广袖襦裙,颜色深浅渐变,触手生香,完全是花瓣的质感,我喜不自禁,连忙躲到大树背后去换好衣服,又冲着随意一个方向鞠了个躬,说:“谢谢先生。”他平和道:“佳客多礼了,在下秦不寿,众人都唤我不寿公子,佳客亦可如此。”我依言道:“谢谢不寿公子。”
他不答言,我也不再发问,干脆靠着身后的辛夷树远远近近地看那些花,看山间的云,心里莫名地安宁踏实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缕乐声响起,似萧声醇厚,又似嘘声呜咽,
起初平和中带着纤细,渐次忧伤凝噎,再次沧桑起来。我竟跟着这乐声看到了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所有时光,不觉泪流满面;乐声沧桑出忽然生出一丝平和,那平和越来越宽,渐渐覆盖了沧桑,覆盖了哀伤,辛夷间山峦间,只留一片澄澈,我感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舒缓,就那么靠着树干,渐渐睡过去。将睡未睡之际,只听得秦不寿似在微微感叹:“痴儿,世间万事终究是逃不过命运二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巨响把我惊醒。那是法号威严厚重的声音,入藏以来听过很多次,很是耳熟。
我睁开眼,只见风马旗飞扬不息,法号声不绝于耳,仰头只看见太阳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