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这日,整个世子府都被装点成了喜庆热情的红色,在一阵热闹中,纪临白看到被搀扶着走向自己的结发妻子,两人拜过天地之后,周遭的一切安静了下来,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并肩而坐。
纪临白心里十分紧张,但想到盖头下的那人,整个人又融入了一种无法言语的喜悦当中。
他拿着如意,慢慢揭开红盖头。
只是,那红色像是揭不开,盖头下的脸始终不肯露出来。
然后镜头一转,他睚眦欲裂地看着她如同一只蹁跹的蝶轻盈落下,却重重的砸在了厚厚的雪地上,引得雪花飞溅起又悄然落下,很快就把她掩埋,不一会儿连雪也染成了红色,那触目惊心的红绵延一片如同烧着的火,再不见其他。
他想喊,可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拼命往前奔去只想看看她,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忽然间,一口血从嘴巴里涌出。
“太傅。”
纪临白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叫他,接着是许多慌乱的声音堆叠在一起,真的太吵了,也太乱了,他费了好大劲,才睁开眼,勉强看清眼前的人。
“太傅”,陆煜看着床上醒来的人,拿过一旁的手帕,手忙脚乱给他擦去唇角的血渍。
纪临白看了他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恢复过来:“皇上。”
“你先休息别说话”,陆煜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知所措,一点帝王的架子也没有,纯纯就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担忧。
纪临白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也没说话,就静静看着他。
原来刚才的都是梦境。
也对,只有在梦境里,她才嫁给了他。
而事实上,在陆嗣音及笄礼之后的第二天,她便在皇帝殿前跪了一整天,要求解除两人的婚姻,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们,确实是解除了婚姻。
紧接着,住进公主府的她整个人性情大变,以前是顽劣,从那时开始变成了荒唐,外界流言四起,对她荒淫无度的生活添油加醋大肆渲染,放浪形骸养了无数的面首,每天都是酒池肉林般的生活。
以前人人都道,纪世子天人之姿,唯有朝云公主能与之相配。
而现在,朝云公主成了人人唾弃的不耻之人,仿佛与她沾上边都会带来不幸。
但他,甘愿沦为她的入幕之宾。
世人不理解,可他并不需要他们的理解,他只要她。
她开始是反对的,但他强势进入,也不做什么,每天就默默跟在她身边,看她过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他比她年长,几乎是看着她出生成长的,这一路走来,她的隐忍克制,她的挣扎痛苦他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她唯一做过的算得上是高调出格的事,便是拒绝退婚保住了他。他想,即便什么都不能做,能陪在她身边也很好。
虽然外人面前看来陆嗣音宠人无数,但纪临白是知道的,她没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在一起,虽然也没有和他在一起,甚至比起其他人来,她对他更冷漠态度更差。
只一次,她喝了酒,闯入他的房中,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但他依然没有得到特殊对待,可他也不在乎。
那之后,只要是喝醉了酒,她便去他房中缠着他,而因为心情不好,她喝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那醉了的样子,有些回到了小时候被她缠着那会儿。
再后来,她不再喝酒,是听闻了陆时屿在边关战死的消息,本以为她会崩溃大哭,但她没有,整个人平静到不可思议。那时的他已经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对她几乎是寸步不离,但终究还是因为她的一句“我只相信你”而放松了警惕。他从不惧怕外面那些人的图谋不轨虎视眈眈,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唯一害怕的,是她不肯也不愿放过自己,陆时屿对她太重要了。为着她的信任,他去边关接她的兄长回家,就算是为了她的心结,他也得去。
陆时屿坐镇边关是半年前的事,西北的游牧民族进犯边关连连失守,一连被夺去了十二座城池,而有关陆嗣音是不祥的妖女的言论再次甚嚣尘上且愈演愈烈,作为太子的陆时屿力排众议,并请愿亲自出征。而边关的情况,确实在陆时屿去了之后很快得到扭转,就在上一次的捷报中,云澜国已经收复所有的城池,谁都没想到下一次的消息会是如此的逆转,太子薨就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猝不及防砸下来,砸得所有人都傻眼了。也就是在那时,陆嗣音请求他去边关帮她把兄长带回来,他答应了。
心里记挂着她,他一路快马加鞭,但路程走了三分之一,他便意识到不对劲,之前他守在她身边,她虽然有时会厌烦不乐意,但从不会主动要他做事,这便是最反常的一点。所以他立马掉头往回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只能远远看着,看着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带着出生起就压在她身上的沉沉责任,带着无愧于世人的无知请求,翩跹的蝴蝶最后一次落到了雪地上。
她真的太狠了,似乎是算准了他会回头,给他留了一封信,让他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