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屿升起百叶窗,可以从办公室看到外边:“实际上,她是养过一只猫的。”
他自然是看到了纪临白手上的牙印,而且纪临白才拿起笔他就发现了,或者可以说,纪临白是故意让他看见的。
纪临白签完最后一个名字,把合同合上,也看向外边:“什么时候?”
从他认识谈音开始,她的屋里屋外除了能自生自灭的野生植物,没有什么活物,偏偏她在院子里搭了个猫窝,他之前也有过怀疑。
“她四岁那一年”,陆时屿眉目沉静,如同一汪不起波澜的池水:“是她在外边捡到的一只小奶猫,陆宅不准养任何宠物,我们从小的教育是玩物丧志不能耽于物欲,谈姨也不给她养,而且她之前对猫毛轻微过敏,但她央求了好久,谈姨心软答应,主要由林婶养在后边的屋子,她可以去看。印象里她很喜欢那只猫,放学的时候总去看,养了一年多,小猫也和她有了感情,那可能是她最接近童真的时候了。”
那时候的谈音,好像只是看看小猫,就能分得小猫的快乐无忧,也能把自己身上的孤独匀一点给小猫,彼此陪伴着,治愈着。
他停了好长一段时间,而后继续讲:“我十岁那年,有一次出门忘记带东西又折返去拿,然后在屋里发现了我爸和大伯母的秘密,那时我太震惊也太慌了,撞到了门口的花瓶发出声音,我父亲从屋后出来查看,我慌忙跑到门后,就在我快要发现的时候,一只猫从房梁上窜了出来,紧接着我听到了音音的声音,她挡在了我的前面把那个门缝挡严实了,然后对我父亲说她来找猫,我父亲问她是否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她说什么都没有,然后我父亲就走了。再后来有一天放学我和她一起回的家,她看到她的猫死了,被剥了皮死相很惨,她没有哭只是把猫给埋了,再后来她再没有养过任何宠物,我也不敢和她提起猫的事,毕竟是因为我猫才死的。”
他知道他的父母并不相爱,但没想到父亲和大伯母还有那般肮脏的关系,怪不得父亲对大堂哥青眼有加对他却弃若敝履,明明他比大堂哥优秀得多却从来得不到父亲的表扬反倒说他虚荣,而且他妈妈的葬礼上他父亲的表现也过于冷静了些,想来一切有迹可循,在知道真相后他反倒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他甚至怀疑他母亲的疯和死可能都和这两人有关系,但他还没有找到关键证据。但没关系,他还有时间,要是证明与他们无关那是好的,要是有关,那他母亲所受过的罪吃过的苦,他们全都得尝一遍。
而谈音,他多想像她曾经那般挺身而出,替她挡住一起的危险和恶意,但那时的他太过弱小,而生活在那样家庭的她不得不被迫成长。现在他们都不是曾经的他们,但不管她需不需要,他已经有能力能保护好她,也承诺过会护她一世。
“她高一那一年的寒假,我和她回外公家,她忽然和我说以后想要一个不用负责的机器人陪着她就好了,我才意识到她的孤独,也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给她做一个”,他的目光宁静悠长,看到小姑娘气哼哼往这边来,嘴角擒着笑意看向纪临白道:“你真想给她做?要是她以后有了机器人不需要你了你怎么办?”
自从遇见纪临白,他觉得谈音这潭死水活了,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脾气与骄纵。
“做”,纪临白没有半点儿犹豫:“我虽然想时刻陪着她,但有时候我不得不离开的话,那有小Π陪着她也好”,他顿了一会儿:“而且,就算有了机器人,我也有办法留住她。”
他想,即便将来有一天不在她身边,他也希望她不会孤独。
“那可不一定”,陆时屿补刀。
他的妹妹,最是长情,也最是绝情。
两人的对话在听到敲门声戛然而止。
尽管谈音很生气,还是保持着礼貌先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才推门而入。
“我们家小公主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陆时屿笑道。
纪临白把桌上的水杯递给谈音,是温的。
谈音喝了水,放杯子的声音有点重,哐一声,她没关注,只皱着眉头道:“二哥,怎么机器人是小御的脸?”
她想过陆时屿不靠谱,没想到不靠谱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说他的脸就是为镜头而生的”,陆时屿一脸无辜地摊摊手。
他还记得谈音曾经让他帮蔺御解约又重新签约说过的那番话。
更何况,除了商业价值,还能将他妹妹气得生龙活虎,也能时常给纪临白产生危机感,简直是一箭三雕的计划。
谈音被气得无语,道:“可是我又不是镜头,更何况看多了会上火。”
她就奇了怪了,在非角色需要的镜头前,那家伙感觉是多说一个字都吃亏,可面对她,虽也不是喋喋不休,可总能三两句话气得她想打他一顿。
“可不是嘛,你看看你现在有人气多了”,陆时屿道。
他前两年都怕她一个想不通就羽化而登仙,也就和蔺御吵嘴的时候还有些生气像个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