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献听罢稍稍愣了一瞬,随即又扬起了嘴角。
这样也好,现整个大鸿朝廷皆知雍王是反贼,他们已形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更何况是何宗宪等一干死忠拥护那昏庸皇帝的朝廷元老,他们恨不得将雍王与他捉住剥皮楦草。
这也怪不得他们,皇家的奴才做惯了,不管皇帝是何种德行,都只会惟命是从,一群习惯了俯首帖耳的傻瓜蛋。
此时大鸿内忧外患,即使他们不反,北面的鞑靼和女贞也未必肯放弃眼前这块风雨飘摇的肥肉。
而永庆十三年雍王还未反,还是忠君爱国的世袭王爷,有祖上的开国功勋傍身,这个身份更容易让眼前这个落难的姑娘接受。
赵献敛了敛心神,笑容泛上了眼角眉梢,“现已经是永庆十六年了。”
何明瑟听罢,不觉胸中一阵翻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已经是永庆十六年?
急促的呼吸让她不自觉将手放在了胸前。
她出生于永庆元年春三月,永庆十三年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可此时,她手下的这片天地,丰盈起伏,明明就是一个触感饱满的女人胸口。
何明瑟抑制住内心颤抖,闷声将头埋在了双臂之中,脑中一片混乱。
既是如此,她为何会只身出现在蛇山,眼前的赵献又是什么来历?
赵献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柔声道:“我是雍王世子,如今湖广巡抚高锦遇和指挥使阎良一干人等聚兵谋反,我奉命来武昌平定叛乱。”
赵献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身躯,见她听了他的话,犹如一只被围困的小鹿,抖得愈发厉害,心里又多生出了几分保护欲,低声安慰道:“你现在在我的军帐中,很安全,不必害怕。”
何明瑟缓缓抬头,两眼茫然,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武昌城内现在怎么样了?我尚有家人在城中,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
赵献看着眼前迷茫的女子,反而感觉她有一种娇弱的美感,她害怕是正常反应,任哪个女子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着陌生的人,有不怕的?
怎么答复才能让她放下防备呢?
他思忖片刻,避重就轻反问道:“放心,反贼已经大部分被剿灭。何姑娘在武昌城中有哪些亲人?”
何明瑟垂下眼帘:“我家祖宅内还有叔婶和堂兄。”
赵献点头,“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一会儿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过几日城内太平了,我便送你回去和家人团聚。”
先让她在营帐中和他相处几日,再慢慢让她卸下防备。
说罢赵献唤人摆放饭菜。
何明瑟手上有伤,他怕何明瑟不方便,执意将饭菜喂到何明瑟口中。
何明瑟起初羞赧,不肯让他喂,但却拗不过他。
他见何明瑟吃了大半碗饭,他才满意的让人收了碗筷。
何明瑟虽然从小养尊处优,在父兄的疼爱下长大,但是却没有被养成娇惯的毛病。
面对眼前为她忙前忙后的赵献,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夜晚躺在床上,思及此事,内心却有隐隐的欢喜。
赵献灼灼的眼神和殷勤的举动,想必不止是只想救她这么简单,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和兄长没有哪个男人待她如此。
后几日,赵献每日都在她住的帐中坐上大半日,每次他进来后,都屏退侍卫,一个人陪她吃饭,陪她说话。
赵献有感于何宗礼对儿女的关怀备至,说及自己,他不禁轻轻叹气。
他同何明瑟一样,从小失了母亲。但与何家不同的是,雍王很多姬妾,很多子女,经常忽略他。
虽然他是世子,但在雍王眼里却没有什么相较于其他子女的不同之处,他时常还会因为世子的身份遭到嫉妒,常常被诬陷,虽然他极力辩解还是被责罚。
直至他长大成人,有了军功傍身,雍王才对他另眼相看。
何明瑟见他明朗的脸上有淡淡的愁容,不禁感同身受,真诚安慰道:“世子不必伤感,此次世子一到武昌便平定叛乱,圣上一定会对你赞赏有加,雍王也定会以你为荣。”
赵献闭了眼,他身后的蛇山在黑夜中蜿蜒起伏,真犹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长蛇盘亘在星际之下。
他拉了拉何明瑟的袖角,缓缓睁开眼睛定定望着她:“我真想像普通的世家子弟一样,受尽父母疼爱,日后有一位门当户对,端庄贤淑的妻子相伴左右,前者我今生已经缺失,但是后者,我想还有机会。”
“会有的。”何明瑟目光与他碰撞,心生一丝羞怯,红着脸仰起了头,只看着漫天繁星。
……
这日傍晚,军医为何明瑟换了药之后她便沉沉的睡下了。
睡到半夜,头上伤口的开始隐隐作痛。她翻身坐起身,双手按着额头,脑子混沌一片。
若真如赵献所说,那父兄为何没带她一同去成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