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将至,因倒春寒,青瓦高檐上又起一层薄薄白霜。
清晨破晓,正是好命之人无忧酣睡之时,捂着被褥一觉到晌午。
奶娘刘氏端着热水进屋,绕过八宝牡丹缠枝屏风,一眼便见顶箱柜旁的林安夏。
林安夏换了套碧色襦袄长裙,今日,她可不敢像往常那般囫囵贪睡。
见她眼睑下的青印,刘氏脸上怜惜一闪而过:“姑娘,不必忧心,茶园有人看守,乱不了。”
轻轻应了声,林安夏便开始洗漱,心不在焉地把桃花粉,差点当成竹盐。
她莹白如玉的脸上泛着光晕,一双乌黑的杏眼,泛着几许血丝,不似往日那般干净清澈。
正当她挽好发髻,还未收拾妥当,就听家中小厮在屋外急唤:“姑娘不好了,二爷又带人去茶园闹事了。”
预感成真,林安夏啥也顾不上,带着刘氏冲出院子,上了马车直奔茶园。
今日茶园开采,今年头一茬,她很重视,关系着一年的生意运势。
她书桌上,一叠厚厚的货单,全是今年的春茶单子。春茶好坏,直接影响后面两季。
许多客商特意交代,一定要春分前后两三天采摘的。如果被他二叔搅黄,只怕不好向客人交代,耽误了客人的要求,可是要双倍赔。
如今,她处处捉襟见肘,哪还有多余的银子去赔付。
*
紧赶慢赶到茶园入口,林安夏一下马车,就见她二叔林有成,坐在一把圈椅上,跷着二郎腿,严实地堵住大门,做足了硬拦到天黑的准备。
他一身石青色锦袍,五十多岁,身形有些发福小腹微凸。他带着一帮孔武有力的家仆,个个手持棍棒,把农户们和一干仆人全拦在山门外。
“二爷,你拦我们做啥,这几日,正是采茶的好日子,可别耽搁了。”
“是呀,这是大爷家的茶园,我们都采了几十年了。”
茶户们,大都是妇人,七嘴八舌一片抱怨。
怨声载道的吵闹声,听得林有成心烦意乱,他大声呵斥着:“我就是,要你们错过采新茶的好时辰,让这上好的茶尖,全变成烂叶子,谁能奈我何?”
“只怕要让二叔失望,你口中的烂叶子,再不济,在市集上也要半吊铜钱才能买一提。”
一声清脆有力的声音传来,惊得林有成无言以对,他脸上怒色更浓,虎视眈眈看向赶来的林安夏。
茶农们一听声音,好似见到了救星。赶紧让出一条缝,把林安夏迎出来,人人口中唤着‘姑娘’。
她缓缓走到林有成跟前,同往日一般,态度恭敬柔声细语试着与林有成商量:“二叔,让婶子们先进去采茶吧,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今日,你不把这茶园的地契交出来,我是不会,让她们进园子。”林有成趁火打劫的本事,一项用得纯属。
静默半晌,林安夏委屈地湿了眼眶,用帕子把眼泪一抹,无奈说道:“好,地契给你便是,你不相让,耽误了茶商们的要求,反正,我也没那么多银子赔。”
农户和仆人们惊呼一片,林有成也是一愣。
不顾众人劝阻,林安夏急步向往马车走去,并转身说道:“走呀,二叔,去衙门,日后我就省心了。”
幸福来得太快,林有成倏地起身,犹豫一息后,一脸警觉跟上林安夏。
茶农们见林有成起身,他带来的人也未加阻拦,便顾不上叔侄两人的矛盾,一股脑地推开大门,冲进了茶园。
身后推挤的声音,吵得林有成醒过神来,驻足几步之遥,出言确认:“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安夏一本正经,脸上无半点敷衍之色,回答:“真的,不过侄女儿要提醒一下二叔,要我转交这茶园,衙门差役问起缘由,你该如何回答?”
“又是那一套说辞,女子不能掌家。这茶园是我的嫁妆,光这点理由,恐怕我们要白跑一趟。”她眼中厉色涌现,再无刚刚,让他都动了恻隐之心的神色。
方知自己上当,林有成气愤道:“你这个阴险的丫头片子,少唬人,你的胃口可真不小,云州最好的茶园,都是你的嫁妆。”
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林有成一副正义满满的家主样,好似这茶园是他挣来的一般,理直气壮指责着林安夏。
早忘记了,当年分家时,他与自己母亲,是如何串通一气,坑害林安夏的父亲。
“你已满了十七,官媒婆子天天催着你。一旦嫁人,这偌大的一片山头,都归你夫家,这可是我林家的家业呀!”
林安夏目光坚定看向林有成,紧握两拳,冷嗤一声:“为何不能,都是我爹爹挣的。”
这茶园坐落在云州城外,站在高处可俯瞰整个云州城。清晨云雾缭绕如同仙境,碎石土壤,雨天也不会泥泞难行,气候和地势极好。
天时地利占全,是块好地皮。商户们从未间断过争相抢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