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和邑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幽州生于东方,是鱼盐之地,海滨傍水。其民也多食鱼而嗜咸。邑城生于西南方,依山靠水,其民多嗜甜。
马车停于济世堂前,楚嘉柠提着篮子下车,非要请十四一行人吃饭。
客千州很是不高兴,因为他总感觉十四也很喜欢楚嘉柠那双眼睛。
他伸手牵住十四的衣袖,看向楚嘉柠,冷淡道:“楚大夫,刚才女郎在马车上问过你,可有一些驱虫的药物?”
楚嘉柠不太敢看客千州的眼眸,总感觉里面蕴着杀意和戾气,她笑了下,对着十四道:“女郎,先进济世堂吧。我马上取给你。”
临近晌午,济世堂几乎没人。
楚嘉柠将篮子放于地面,同师父问好,又蹲下身子,翻开最下面一行柜,将药包翻了出来,递给十四:“十四女郎,这是驱虫药。不用付银两,就当作我刚才坐马车的费用。”
十四还没说话,跑步声从不远处传了进来,带着喘气声:“楚大夫,您去看看我儿子吧。他昨夜不知吃了些什么东西,一直上吐下泻,我给他喝了些藿香正气水,昨夜止住了,刚又开始上吐下泻了。”
楚嘉柠歉意的看了眼十四一行人,提起药包,跟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往外走:“你别急,我马上同你过去。”
那男子似乎很是焦虑,一直在乱抓着手臂,楚嘉柠眼尖的看见男子手臂上出现的红点,边走边说:“起红疹了吗?”
十四闻言也看了眼——他的手臂上起着密密麻麻的红点,一眼望过去似乎是片欲滴的血海。
客千州驾驶着马车,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
这条街巷处处种着柳树,往来之间,仅有这一处宅院坐落于此。宅院红墙灰瓦,门口有两个威武的石头狮子象,雕栏玉砌的楼阁坐落于鬼斧神工的人工湖上,玉阶蜿蜒于上,显出几分高门大户的雍容与华贵。
归期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吃惊到口吃道,用手比划着:“十四哥,你家这么大啊。”
客千州坐在玉阶上,他摇了摇头:“不是我家。”
又接了句:“只是一处宅院而已。”
归期:“……”
客千州起身,他看向一旁抱剑的十四,嗓音放得又轻又低:“女郎想吃些什么?”
十四收回望向楼阁的视线,一时没听清客千州的话,嗓音寡淡的问道:“东边雪在哪里?”
客千州极缓极慢的收紧掌心,敛起眸底闪过的嫉意,唇角甚至勾起了个笑意,嗓音却带了些委屈:“女郎,我们先吃饭吧。”
十四顿了下,她望着客千州的眼眸,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客千州攥紧的手缓缓松开,皮相如往常一般,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尖涌起的酸涩几乎要将他完全的淹没。
凌虚阁的文书里说过,十四出无间阁之前,和一个少年作过搭档。
他们配合默契,形影不离。
然而,两人在出无间阁的那一年,凌虚阁改了制度,不再是搭档都会活下去,反而是这一批人,只能活一个。
十四活了下来。
显而易见,那位少年死了。
活人怎么可能争得过死人呢?
更何况,客千州一想到十四曾经喜欢过别人,他的心尖都会难以抑制的抽痛起来。
更遑论是,她上吊让自己接近死亡只是因为想要想起那少年的一句话。
妒意如蛛网层层将客千州缠绕起来。他不禁的想,若是他先遇见十四呢,若是十四曾经喜欢的人活在世上呢。
他有千万种方法离间十四与那人的关系。
偏生此人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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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将驱虫药洒在床边后,这才安心的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但仍是无法安眠。
十四敛眸看着床边一圈的白痕,倏地想起了客千州的那双手。
他应当没受过什么苦,双手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药包,将药粉洒了一圈。
十四越想越睡不着,她气馁的抱起枕头准备去找客千州。
夜色很暗,星星和月亮都埋藏在云层深处,透不出一丝光。
客千州靠坐在椅凳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斜眸看向对面的萧平野,嗓音寡淡:“明儿宁王都到任了。虽说你早来四天,但你现在不去城主府呆着,跑这儿干什么?”
一月前,宁王因淮江事案被贬至幽州,同行的有工部侍郎及其家眷,林家及其家眷等。一年前,淮江多处发大水,圣上下旨让宁王去赈灾救水,谁知,赈灾之后,银两不翼而飞。圣上大怒,又耽于漠北,将宁王迁至幽州。
说是迁,不如说是贬。从上京到幽州这三千里路,刀光剑影,幸而很少有人知道宁王的真面目,客千州装作宁王也早已熟练,吸引了一部分刺杀的暗卫和江湖上的杀手,萧平野也得以摊手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