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珏没有阻拦他,月色涌上居延河时,水祸也停了,为免颠簸牵动王桢的伤口,方衡特地命人在马车里铺上厚厚的狐皮,太医司马也一同上了马车,以防在回东都的路上王桢有什么变故。出发没多久,才到居延河下游时,莫贺竟披星戴月纵马而来,遥遥喊着:“方衡!停下!”
方衡带着军队行得缓慢,听到莫贺那东都口音的呼唤,勒马停下,只见莫贺身后的突厥部众牵引着数匹汗血马,“怎么,莫贺将军还有时间来为在下送行?”
居延河上游坑杀八万柔然士兵,无一幸免。水祸未能像从前那般蔓延到下游,皆因无数伤亡的柔然人来不及逃脱,落入居延河中,堆叠成山,在上游就阻遏了大半的泥石黄水,待水势放缓冲到中游时,又被提前布置好的沙袋阻挡,才不致水祸作乱。莫贺对柔然人赶尽杀绝,身上的盔甲还不住地往下滴着血,似刚从一场屠戮中走来。
“方将军好计策,以蠕蠕身躯挡住水祸,为我省去不少力。我少时听过你们中原人一句‘投桃报李’,马车里的那位中的毒我不知道怎么解,但换上这日行千里的汗血马,也许能更快带他回到东都。”突厥部众不等方衡反应过来,已将车前牵引的马匹换了他们的汗血马,方衡不多言语,翻身换了汗血马,拱手作礼,莫贺这次也学着他拱手还礼,目送着方衡一行人离开居延河下游。
“将军何必对这位中原的将军这么好,都说中原人诡计多端,他们可不一定会遵守承诺。”莫贺带着部众向穷翰城奔袭而去,预备快刀斩乱麻趁夜偷袭拿下穷翰,随从的话与夜风一同灌入莫贺的耳中,他笑道:“我不是与中原人许诺,而是与方衡,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扬鞭挥下,莫贺与方衡两队人皆消失在凝重的夜色之中。
白露这日,鸿雁南飞,太平街上的摊贩也叫卖起木樨花,观应挑帘看去,桂叶上还坠着昨夜的秋雨,连忙叫秋兰下去包揽了卖花女手中所有的木樨花。
“让行!奉旨入宫!”
临到宫门前,一行汗血马疾驰如风,马蹄铿锵,为首之人举着令旨一路高喊,惊得观应车前的马儿也不安嘶鸣。观应抱着满怀桂花提裙下车,马车已消失在宫道上,宫门前的守卫不动如松,观应奇道:“那是谁,竟能纵马入宫?”
长秋殿的女官先秋兰一步回答道:“是小方将军和庆国公世子,还请三小姐移步长秋殿。”
那方才开路的就是林泽了,方衡离开时不是说要一年半载吗,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观应狐疑地看向宫道,来往的内官形色如常。
有胆子大的小宫女偷摸着抬眼,看到观应的目光扫过,立刻垂下头推搡着离开,“她长得真好看,是哪家的小姐吗?还要长秋殿的姑姑带着入宫。”
“她可是定国公府的三小姐,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听说这回是娘娘将她接到宫中小住呢。”
年纪稍小的宫女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观应,“她可真会投胎,不像我们,生来就是为人奴婢的命。”她也只敢落在队列的最后小声慨叹,前头的女官不停地催促,她们急忙跟了上去。
观应到长秋殿时,太后的身旁坐着一名打扮华贵富丽的少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太后喜笑颜开,她听到女官通禀时缓缓转过头来,脸上的笑意消散,警惕地打量着观应,不消片刻姣好的面庞重又浮上微笑,却不再打量观应,而是与太后撒娇,“皇祖母,三表妹一来,您就不疼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