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应被他这句话噎住了,他那句“吃茶”显然是在打趣自己,这意味着女子受聘于男方,虽说二人有着太后做主许下的婚约,许观应垂下头忍不住嘟哝了句,“谁想喝你家的茶呀。”
宿晚舟眼瞧着两个人才一见面你说一句,她说一句,谁也不让谁,笑饮了一口茶。
“叫小将军见笑了,观应被我这些年惯坏了。檀干山斋里也就她一个女孩儿,平日与我的学生分开授学,又怕拘束多了磋磨她的性子,故而这些年都由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养出这样一副心直口快的脾性,还望小将军能包涵一二。”
“先生哪里的话,三妹妹即便与我未有婚约,但凭家母与永安长公主的交情,照拂担待也是应当的。”
观应没有理会方衡,反而上前抱住了宿晚舟的手臂,像是寻常女儿朝父亲撒娇的样子,“怎么可以在外人面前讲我的坏话呢!”
宿晚舟宠溺地指了指观应的额头,笑道:“小将军未来可是你的夫婿,怎么能是外人呢?”
观应一听“夫婿”二字,眼神飘忽不定,一下子不知道该看向何处,故作镇定地盯着方衡腰间的佩剑。
方衡瞧着她红透了的耳朵,这副气鼓鼓的样子,霎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这女孩也就只是嘴硬,三两句就被说得毫无回嘴之力。
宿晚舟想到方衡快马加鞭至此差不多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路途上应该未有多作休息,估摸着是一路不停换了快马而来。
“前些时日收到宫中来信,八月十五之前务必将观应带回东都,算起来前后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暮春的临江和盛夏的临江风光各有不同,小将军风尘仆仆,不若在这里多歇息几日,也好叫观应尽了地主之谊。”
“先生好意,子平心领了,再有几日就是小满,江南适时多雨,只怕路途多有耽搁。太后娘娘也想念得很,明日辰时启程,山下已备好马车。”说罢他看向观应,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三妹妹意下如何?”
观应看着他漆黑如夜的眸子,他正在等着她的回应,只是看久了也不由地心下慨叹其人确实清姿俊逸,面庞刀刻斧凿般棱角分明,只是连夜奔波的缘故,眼下漫开淡淡的乌青,嘴角生出许多胡茬,没有盔甲加持,倒真像是初来此地求学的学子。
方衡说得确实有理,且东都诸多势力盘根错节,也确实该早些回去去见识下天子脚下的都城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将军思虑周全,只是我自小在临江长大,衣物自然不用说,书籍更有十几箱,怕是要辛苦将军了……”
宿晚舟狐疑地看向旁边一本正经的观应,养了她十四年怎么没见她有这样爱看书的时候,各式各样的玩具,时兴的衣物倒是能装个七八九十箱,书倘若能装满一箱子就阿弥陀佛了。
方衡只想着她随着宿晚舟这些年定然是博览群书,光一个归去来约莫藏书百万,她私下若有爱书的癖好,自然也不奇怪。
“无妨,既然你开口了,几十箱也拿得。”
观应听他如此说,转身便告退,一路想着要从归去来里搬哪些书回去,可眼巴巴地从临江运十几箱的书去东都,倒弄得像是东都没有这些书似的,衣物带上几笼春衫想来也够用了,到东都的时候怕是正值盛夏,也不知道东都现在时兴什么样的打扮。
正想着突然旁边伸出一双手拉住了观应,是谢无咎,他将一件玉佩塞进了她的手中。
“观应,这件子辰佩你收着,我娘亲说……她说可以护佑佩戴的人平安顺遂,尽管这些年你身处小苍山,无忧无虑,可是离开了小苍山,外面危机四伏,我知你身世非同一般,正是因此,更容易招人嫉恨,所以……你拿着吧。”
观应将子辰佩举起来迎着太阳瞧了许久,白玉微光映照在她圆润的鼻头,“无咎,多谢,我会收好的。”
说完,朝着谢无咎一笑,就像二人初次相见时,她总是喜欢弯着眉眼笑盈盈地望着他。谢无咎忍不住揽少女入怀,最后一次,这是他今生最后一次不为他人道的越规逾矩,“观应,今日之后怕是一别如雨,我只想着人生寥寥数十载还能有再见你的时候,万万珍重。”
观应听出他的不舍,推开谢无咎仰头看他,装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说,“我们无咎又要哭鼻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