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珏折返回去时,阮家宅子已经归于死寂,他从偏廊走到后花园,四周很暗,他拨通了阮画京的手机,躺椅那块儿散发着微弱的光,轻微的震动声传到耳朵里。
他走过去,捡起落到草坪上的手机,看见手机屏幕那刻,眸光闪烁了一下,阮画京气喘吁吁地追到他身后,他轻触红色按键,切断电话。
他走过去,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看见她光洁额头上的薄汗,他把手机还给她,带着笑问:“着急着跑过来,是手机里藏着秘密?”
“你看见了?”阮画京笑呵呵地问。
“我不想看见也难。”顾长珏放缓脚步往前走,左手插|进裤兜里。
“很早之前打的备注,后来也没来得及改。”阮画京一向擅长找借口。
顾长珏很好意思地戳破她:“是没来得及改,还是懒得改,不想改?”
云遮了月亮,光线太弱,阮画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解开手机的锁,打开通讯录,找到他的电话名片,将手机递给他,顾长珏剑眉微挑。
“现在正好有空,你自己改个满意的。”阮画京深谙讨人欢心之道。
顾长珏望着她笑一下,又将目光移到别处,过了会儿,又偏过头看她,神情认真地问:“我改成什么,你都认吗?”
阮画京笑着低头,掩下眼底的玩味,“认,有什么不敢认的。”
顾长珏触碰姓名输入栏,单指在键盘上滑动,最后点了右上角的勾,退出界面,按灭手机,将它还给阮画京。
云开月又现,长形花坛里茉莉开得清幽,他们走向车库,并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山路蜿蜒,但阮画京开得又平又稳,顾长珏半眯着眸子看她开车时专注的模样,她窄收的脸颊自带阴影,车窗半开着,山风拂过她柔淡的碎发,她抬起细白的胳膊,将它别到耳后。
“上次闪了脖子,这次还不长教训?”阮画京轻笑一声,说。
顾长珏扭过头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讲话时的样子,冷淡的棕眸浅浅望他一眼,血色不足的唇轻轻张合……
他像被下了蛊,就连醉酒后的梦里都有她飘忽不定的影子,顾长珏动了动眉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车里,阮画京的包还放在后座,却没看见她的踪影。
他拉开车门下车,人造湖边的风吹得他发冷,阮画京一个人坐在路灯下的围栏桩上,湖风把她的衣服吹得鼓起来,一群飞虫在她头顶上方绕成团。
顾长珏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寥,她像悬崖顶上的一块孤独的望山石,静静地坐在那里,路过的人只能看到她身上的棱角和圆滑,却无法触摸到她的心。
他走过,影子投到她身上,阮画仍垂着眼帘,一眼也不看他,她从糖袋子里倒一颗糖到掌心,看了片刻放进嘴里。
“咦~,肥皂味儿,”她的舌面抵住上颚,双唇紧紧抿着,把口中的糖粒咽下去,“给,你挑一个尝尝,正好醒酒。”
顾长珏很喜欢听她讲语气词,轻轻悠悠的尾音很悦耳,他接过糖袋,看上面的标识,“Harry potter怪味豆?什么东西?”
“一种看运气的糖,挺有趣的,你试试。”阮画京笑得一脸狡黠。
顾长珏又看了看包装,倒一颗放嘴里,脸上波澜不惊。
“什么口味?”阮画京有些期待。
顾长珏把糖还给她,盯着泛着涟漪的湖面,说:“泥土味儿。”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运气不好,刚刚吃了好几颗,没一个正常。”阮画京扣好糖袋的封条,甩甩手说。
听见她说自己运气不好,顾长珏望着她唇边的笑,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阮画京看一眼手机显示屏上的时间,从木桩上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走吧,把车给你开回去。”
“阮画京。”
他突然喊她的名字,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阮画京懒懒地转过身看他,顾长珏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宝蓝色盒子,看着有点眼熟。
他把盒子递到她面前,阮画京像看见烫手山芋般,把手背到身后,问:“什么?”
顾长珏打开盒子,一枚蓝色宝石戒指静悄悄地待在里面,火彩在路灯下熠熠生辉,阮画京紧皱着眉头,表情像是要发火,恶狠狠地咬字:“你什么意思?”
顾长珏凝望她的眼睛,眼神里没有半分躲闪,“给你的礼物。”
“这也是你从萨拉热窝带回来的纪念品么?”
她的语气又狠又冷,但对面的人不怕,一丁点也不。
“不是,给你的和给别人的不一样。”顾长珏向前一步,阮画京死死地盯着他,两人像是在对峙。
一样,全都一样,她从不相信世上存在不一样。
“你越界了。”阮画京后退两步转身,不顾膝盖上伤口撕扯的疼痛,快步朝车子去,从后座拿了包甩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