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当真是太荒谬了。
他们当初在遗址内可是什么也没拿,全部上交给国家,如今不能光明正大地接受荣誉还不算,他犯得着去博物馆偷窃?
更何况,考古学家命名为“太阳祭盘”的玩意,原本就是章凝的所有物。
陆霜差点被气笑。
难道这是陈涵那家伙设下的局?
犯不着吧……
他虽然跟那两人有点过节,但又不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甚至不在通缉令上,对方也不至于撺掇异地警方来针对他。何况,传唤公民的手续材料他都看过,流程正规,一应俱全。
只能说明……太阳祭盘失窃是真有此事?
一墙之隔,章凝坐在审讯椅上,面容沉静,不动声色。银色的手铐在她手上熠熠生辉,仿佛某种饰品。
“你是苏州人?在上海读的书?”女警问。
她点头。
“在成都做什么?”
“《科幻文学》杂志编辑部特约科技顾问。”
拜千灯会所赐,她拥有一份堪称完美无缺的档案和身份。
25岁,上海顶级院校理工科硕士毕业,品学兼优,工作履历亮眼,堪称颜值与智慧并存。
但她知道,这是已经死去的那位章凝原本拥有的人生。
“为什么要偷窃太阳祭盘?”
“再说一遍,我没有偷。”
开什么玩笑,那原本就是她的东西,她有什么必要去偷?
现在想想,白天她和陆霜在博物馆里说的话,当真是一语成谶。
早知如此,确实还不如在遗迹时就将它带走,何至于惹出这许多麻烦。
女警沉吟片刻,默默在记录上写下:有受训痕迹,反侦查反审讯能力极强,结合持假护照出入境记录,怀疑有间谍身份。
墙上的挂钟不知疲倦,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特制门一响,那位主审讯的警察终于去而复返。
出示证件时,陆霜看过,他叫方敬。
陆霜打个呵欠:“方警官,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免得耽误抓捕真凶的时机。”
方敬冷着脸,将一沓A4纸摔到办公桌上:“你的同伴审讯已经结束,这是她的笔录材料。”
“啊?”
陆霜神情陡然紧张:“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你把我们这里当什么地方?”方敬斥道,“坦白从宽的道理,她难道不懂?”
陆霜向来吊儿郎当,他自己被如何对待,其实他并不担心。但章凝还在上海市局的通缉名单上,一旦这边的警方查到,可能会对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大麻烦。
“她坦白什么了?”他问。
方敬抬眼,盯住陆霜:“据她交代,你觊觎太阳祭盘已久,和她一起去博物馆,也是为给晚上的行动踩点。你和她下午四点回到成都后,你借口外勤,独自出门好几个小时,并在此期间作案。”
“对于这些供词,你有什么想说的?”
“怎……怎么可能?”
虽然面上带笑,但飞扬的神情却渐渐从眉宇间淡去,如潮水退却后的浅滩,露出狼狈与难堪。
在千灯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至于被这种常用的刑讯技巧糊弄。
当两名嫌疑人被分开审讯时,如果双方都选择抵赖,因证据不充分,便都会得到轻判,但如果一方指认另一方,他便能获释,而同伙被重判。
这是博弈论中经典的“囚徒困境”问题。现实中,被分开审讯的嫌疑人往往会因为互相不信任,更想为自己争取获释,而选择竞相举报同伙,最终得到的结果两败俱伤。
但纵然熟谙知识与技巧,不代表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不会心里紧紧一刺。
“陆霜,好好想想,”方敬重新坐下,喝一口茶,皮笑肉不笑,“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法庭上的证供。太阳祭盘是三星堆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价值连城,需不需要我提醒你,盗窃文物的量刑标准?”
“方警官……”陆霜开口,“道理我都懂……”
他忽地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想到一件事。
章凝,是有很大可能会指认他的。
他们已经找到下一枚残体可能存在的地点,却遇到这种麻烦事,章凝如果急于脱身前往调查,是真的会将嫌疑全部推到他头上,以便自己能够尽快出去。
毕竟,为自己的任务大事而出卖他这种手段,她早就干过不止一两回。
他甚至都算是习惯了。
想到这里,陆霜没有急着反驳叫冤。
恰恰相反,他将身体往后一仰,露出坦然的笑容,说道:“方警官,您说的罪名,我都认。是我上午踩好点后,晚上又潜回博物馆,偷走了太阳祭盘。”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