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饿殍遍野,江放怎么敢?”
“不是所有人都像殿下一样,他们一掷千金,活得醉生梦死,哪管战场上刀光剑影,哪管黎庶活活饿死,路有冻死骨都是委婉的说法了,殿下该去沧州看一看,那里野狗比人活得好。”
江琅紧攥着剑柄,她俶尔转眸望向谢致,用剑尖挑起他的下颌,望着他笑道:“你知道这样的事情,义父又死在沈小公子手上,你还敢每日跟在永王身边,我小瞧你了。”
谢致顺着望过来,他手指弹了一下剑刃,轻笑道:“灯下黑,我想殿下比我明白这个道理。”
他动作间一截衣袖垂落,江琅眼尖地扫过去:“手腕怎么了?”
谢致扯下衣袖,淡然道:“被狗咬了。”
“永王府的狗都这么机灵了?咬手腕不留牙印,只是肿了一片?”
谢致若无其事地说:“殿下若是喜欢,我下次见到那只恶犬,一定带来给殿下赏玩。”
江琅收剑入鞘,月色映在纸糊的窗子上,朦胧不清,又透着初春夜里的清凉。
她拿起斗笠,又垂眸望了一眼谢致:“我曾说过,若是我找到下毒之人,就一定会杀了他。谢致,你费尽心思让我接纳你,可我这人忍受不了背叛与欺骗。若来日我查出是你下的毒,谢致,我一定会让你比死还难受。”
话闭,江琅抬步要走,谢致突然出声:“殿下。”
“还有什么事?”
谢致撑地起身,他拍拍手上的灰,推门仰头望着月色。
近日瑄京的夜晚格外静谧,清风吹拂而过,一扫白日里的喧嚣浮躁,沉淀下的都是温和漫长的岁月静好。
更夫穿街走巷,敲打梆子的声响随风而来,江琅听到这声音心下一凉,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
走不了了。
瑄京原本是没有宵禁的。
可漠北赤勒军经过几年休养生息,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屡屡进犯沧州。
瑄京隔三差五地闹匪贼,打去年冬月开始,皇上就下旨锦衣卫当街巡夜,戌时三刻后街上不许人行。
她原本是要赶在戌时三刻之前,趁着锦衣卫交班的空隙,绕路回府,可没想和谢致说着说着忘了时辰。
要是现在走出这扇门,走不了多远,她就会被一队锦衣卫当成刺客给拿下。
江琅有些烦闷。
公主府回不去就算了,许知谦家虽说破旧些,但她自幼在冷宫长大,也没什么挑三拣四的金贵毛病。
但......
江琅斜眼瞥向环臂而立的谢致,他倚靠在门上,悠哉悠哉地赏月,像是一点没被当下的窘境影响。
她一个没出阁的公主,要和一个不熟的男人共处一室?
而且这男人怎么看都是一副“心怀不轨,另有所图”的模样。
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许知谦家就只有这么一间屋子,如今虽说是初春时节,倒春寒夜里也是冷得厉害。
江琅瞥向谢致胸前的血迹,那伤口不算深,但还在往外渗着血,瞧着总觉得严重。
她提起剑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端起烛台走入屏风之内,不一会儿提了一套衣裳走出来,抬手扔给谢致。
她提剑对谢致比划两下:“把你这衣裳换了,药粉能止血,换好我再进来。”
江琅刚要往外走,谢致却先她一步跨出门槛。
“夜里凉,殿下稍坐,我出去换就好。”
江琅皱眉望他一眼,也没坚持,只说:“换完就进来吧,但你胆敢越过屏风一步,当心刀剑无眼。”
谢致笑了笑,没说话。
等他回来的时候,江琅已经端着烛台绕去屏风后,里间吹了烛火,静悄悄的,偶尔有翻身的响动,也听不出人是不是真的睡下了。
谢致朝里看了一眼,放轻脚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他仰起头,挺直的脊背无力地塌下去,瘫靠在椅背上,极轻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嘲地无声笑起来,又伸手触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攒紧的眉心,用力地把他按平。
他夜里很少睡得好,睡不着的时候,他就睁眼看着无尽的黑暗。
可这次眼前不是黑的,外间的烛火燃尽的时候,里间忽然传出窸窣的脚步声,江琅动作极轻地从屏风后探出半个身子。
谢致听着动静,诧异地看过去,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的相接,江琅愣了一下,她旋即转过目光,像是有些窘迫。
她端直身子站着,又抬眼扫他一眼,须臾间她就收拾干净脸上的情绪,宛如屏风后偷看的人不是她一样。
江琅口吻相当平静:“没睡?”
“没睡。”谢致如实回答。
“那——”江琅揉揉眉心,半晌蹦出一句,“聊聊?”